40.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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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苕回府的时候,平平和阿石都还没归府。

申怡帮骆苕脱下幂篱,实在被惊了一跳,骆苕颜面泛着往日不曾有过的潮红,神色凝滞,好在查看、问询之后才确定,是太热给闷的。

垂裙青帽如何破的,申怡没问,脖颈留下的猩红斑驳已经昭示一切。

骆苕来公主府的日子还很短,凌文袤频繁旁若无人出入,每一次的行为都增加了申怡对他私德不好的印象。

今日骆苕原本只是进宫拜谒皇太后,也不知何时又被凌文袤给截去了。

申怡暗暗嗟叹,私德呀,于长公主而言,再也无人与白言霈比肩了罢。

铜镜前,骆苕将抹过汗的巾帕往盆中随手一掷,轻轻相问:“玄雀卫送来公主府的佛经呢?”

从宫中讨要来的佛经,是作为回礼给东刕可敦的。

“在书房。”申怡伸去盆中绞巾帕的手,不免速度加快,“使女这便去取。”

“不必取来,用书匣装好即可。”骆苕拿过蒲扇往脸面一摇,看申怡,“明日一早,我要将佛经送到东刕大王子手中。”

申怡应是,而后问道:“长公主,您可饿了?若是饿了,使女让厨堂备些吃食。”

“这会儿吃不下。”骆苕摇头朝外走,问:“安乐公主几时启程?”

申怡未加思索,回道:“送亲典礼辰时末结束,送亲吉时在巳时二刻。”

骆苕手脚一停,回眸说:“明日你随我一同前去。”

她身边实在无人可用,平平和阿石二人聪慧,但毕竟年纪小,资历浅,自己出府的次数多了,难免会出现察觉不到的纰漏,确实需要一个沉稳的人来伴随她左右。来公主府的这些日子,申怡管理内宅井然有序,行事谨慎,心细如发,唯有她能分担的起一些重任,跟在身侧让人放心。

申怡,她不得不用。

还未近前跟随的申怡心中一怔,抬眸望过来,对上骆苕认真的眼神,她放下巾帕,恭敬应承:“是,使女记下了。”

二人离开梳妆阁,平平和阿石正好回府,从东市回来的两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平平没多加采买,只挑了些新奇的小玩意,阿石则不同,买了许多许多的幼禽,兴奋地倒腾起禽舍。

骆苕与二人照过面后,便开始沐浴焚香诵经,连晚饭都不曾食用。

翌日清晨,申怡随骆苕前往正阳宫,抵达时,送亲典礼还未结束,北阙门外的宽道两旁,礼部送亲行仗喜庆热烈,送亲队伍均立在两侧,脸色庄重,身姿肃然,等待宫内典礼完毕。

骆苕远远地下马车,慢慢向前靠近,申怡递宫牌后仪仗侍卫放行,骆苕便站在一排仪仗侍卫身后,望着骆薇和亲出嫁的车队。

申怡手执便面挡在骆苕的头顶,阳光很烈,熏得人迷迷糊糊,慢慢骆苕的僧帽边沿洇了大片汗液。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能瞧见着正白礼衣的加木和骆薇从阙门出来,加木横臂轻抬,骆薇的手掌虚虚地搭在上面。

那个在竼城出生的小公主,今日看着她出嫁,竟那么的不真实。

直至加木将骆薇送入车辇,骆苕才怔怔地回了神。

以免耽误吉时,骆苕携着书匣提步近前。

宁华长公主在此时此地出现,百官有些诧异,加木同样楞了一下,随即叩胸回以浅笑:“宁华长公主。”只是这个叩胸的动作很有意思,掌心迟迟未落下,眼眸半垂,余光在骆苕身上。

是有探究的意思。

骆苕回佛礼后,双手将书匣送出:“大王子,代我将佛经转交可敦,问可敦安。”

加木这才正身接过书匣,说:“加木必定不忘宁华长公主所托。”

骆苕将视线移去加木身后的史吉,看着他的双眼,说:“愿大嵘和东刕,结以永好。”

与大嵘结以永好,反复强调的是大嵘,而不是凌晖,这话她虽看着史吉说,但说的对象是加木。

说大嵘二字时,刻意顿了顿。

史吉被突然的视线撞进来,明显没回过神,待回过神,加木已经接话,说得颇为轻松自信:“宁华长公主说的是,我与安乐公主必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今日的加木也明显与往日不同,说出的话裹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的满足雀跃。

他对骆薇很满意。

骆苕敛回目光,低眉默了默,不欲再耽搁,扫向车辇迟疑了一下,本想送上对新人的叮嘱,最后却只套了句沉沉俗话祝福:“百年好合。”

骆苕转身离开前,抬眼看向神色各异的百官。

秋官府之首大司寇贺兰启臻,和春官府之首大宗伯慕容霆彦今日在场,礼部出自春官府,送亲的护卫仪仗队出自秋官府。

一方负责今日送亲礼乐,一方负责送安乐公主入东刕。

慕容霆彦作揖平静行了礼:“长公主。”

贺兰启臻与骆苕冷眼对望一瞬,也行了礼:“长公主。”

骆苕回以浅浅的佛礼,说:“有劳大人们。”

话毕攥了攥手中的珊瑚珠串,提步而去。

将将迈出几步,便听见车辇内传来骆薇恬淡的声音:“宁华长公主留步。”

骆苕脚下一滞,僧服下摆轻轻荡了荡,旋即回身靠近车辇,停在车辇旁轻叩两下外壁,却没说话。

此时的骆苕像个聆听吩咐的仆俾。

车辇的厢门缓缓向两侧推开,伸出染了蔻丹的玉指,只见玉指拨起锦帘,锦帘上花团锦簇的团纹随着锦帛褶皱重叠,失去原本的庄重,绞在一起。

骆苕望过去,骆薇望过来,姊妹二人相视一顿,骆苕将视线散开,流连起垂在骆薇面前的礼冠莹白珍珠流苏。

自从骆炜诠崩逝后,骆薇随她的母亲娴妃移居行宫,算起来二人也有两年多不曾见过面,即便当年同在皇宫,除去宫廷宴饮时可以一聚,旁的闲暇时光亦不曾刻意探望,二人算不得亲密。

骆薇儿时对骆苕是有嫉妒的,嫉妒骆苕可以亲自拟定封号,亲自指定驸马都尉,亲自选择宫殿居所,而且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后来渐渐地也便理解了骆苕对她们这些妹妹们的冷淡,她的阿姊不是冷淡,是无暇顾及。

宁华……平宁,她的阿姊是希望天下安宁繁荣。

天下安宁繁荣,谁人不希望呢。

她今日和亲出嫁东刕,也只不过是以一女子之身换来一方安宁,到头来她比她的阿姊反倒更有存在的意义。

也更可怜。

骆薇展开笑颜,轻轻相问:“阿姊,今日的我,好看吗?”

骆苕被骆薇娇俏的语气感染,眸光落实在骆薇的脸上,生出一丝傲娇,说得坚定柔和:“好看。我们骆家女郎怎会不好看?今日就属薇薇最好看。”

婢女接替骆薇打锦帘的手,骆薇冷不防拿指尖在骆苕鼻尖一蹭,笑靥依旧,露出唇边深深的梨涡:“可阿姊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来衬薇薇,薇薇会过意不去的。”蹭完打量起自己还算干净的指尖,有些疑惑,“阿姊的灰粉如此贴脸,薇薇也想要。”

鼻尖还留有骆薇指尖微凉的触感,骆苕怔愣之余笑了笑,说:“你若真想要,他日我遣人送去东刕,可好?”

骆薇扶好滑落的披帛,抿唇思索一瞬,像撒娇般摇头:“薇薇最怕丑,还是不要灰粉了。东刕天地广阔,草盛风劲,阿姊若记得我,还是送些胭脂水粉、蕙兰香膏吧。”珍珠流苏晃晃荡荡,碰撞在一起,发出阵阵“噜噜”声。

“好。”骆苕一口应承,“阿姊记下了。”

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骆薇长久以来深压在体内的情绪,仿佛此刻找到了豁口,想要破壳而出。

剥除依赖远离至亲的真实感觉,像刀一下一下刮过心头,她的母亲一定又在哭泣。

而她不能哭。

骆薇用力眨了眨眼,深深吸进一口清气,视线穿过珍珠流苏,对着前方轻轻扬起下巴,使劲一笑:“阿姊,你看。”

骆苕顺着她的目光朝前望去,听见骆薇缓缓对她说:“大嵘丽日当空,前路坦荡,我……很想去看东刕皎洁的圆月了。”

丽日当空,前路坦荡,也是对故土和客乡最真挚的期盼。

前日,加木遣史吉去询问可有未了的心愿,骆薇也只是这句,想看东刕皎洁的圆月。

薇,苕,取百花之意,这些浴在大嵘阳光之下的花花草草,终要凋零,去孕育装扮大嵘之外的土地。

骆苕视线里没有视焦,沉沉地应了声:“好。”

“阿姊送你。”她回身接过婢女手中的锦帘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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