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华》全本免费阅读
四更雨停。
五更,公主府被圈养的公鸡嗷嗷嗷地准时打鸣,因刚刚成禽不久又被宰杀地所剩无几,所以打鸣声不够嘹亮,零星地此起彼伏。
府内中庭花园,东西两排屋舍裹着两方池塘,一池粉荷,一池七彩睡莲,那池粉荷经昨日雨水涤濯也未弯折,反而越发傲然挺立。
阿石提灯划着小舟穿行在粉荷当中,拨开荷叶,探手采摘一日之中最为鲜嫩的莲蓬。
“阿石!”
平平昨夜睡得踏实,今日早起精神抖擞。
阿石抬头望去,看清池塘边提灯正向他挥臂的平平,他囫囵收眼,精准采下一支莲蓬,说:“一会儿就好!”
骆苕茶饭不思,唯有这新鲜莲子,还能将就吃上几颗。所以每日这个时辰,阿石必定会出现在这荷池之中。
“长公主已经起了,正在洗漱。”平平报信,“今日长公主要入宫拜谒皇太后,你赶紧些。”
闻言,阿石立刻划桨调转舟首,往岸边去。
荷池莲池有水渠相通,而莲池又与东岸外的长河暗渠相通,即便再大的雨,这两方池塘一直都保持着相宜的水位,阿石一连几日都未能看明白里中玄妙,本想今日再探个究竟,心想算了,来日方长。
小舟触岸,阿石抱起一大簇莲蓬递给平平:“你先送去厨堂。”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平平接过莲蓬,拢向胸前,喜道:“长公主今日要带我们入宫,之后再去东市采买,长公主吩咐,只需你穿平日里穿的衣袍,不用穿内侍服。”说完抱着莲蓬退离荷池,往厨堂而去。
到底是少年人,原始的本能开始作祟,久未出府的阿石心中腾起一丝欣喜,似乎也被平平雀跃的模样给感染,矫健地提起灯笼跨上池岸,打量一眼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袍,迈腿赶紧先往禽舍那面瞧瞧。
梳妆阁内灯烛浮动,骆苕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发愣。
今日的她不是僧尼打扮,一袭海棠红色菱格纹半袖袍,配素色短靴,头戴垂裙青帽,净透皙白的脸面只草草抹了舒颜膏并未上粉,左右端详起铜镜中的人,眉心一蹙,不是很满意。
拿指尖沾了少许鲜红口脂,点向双唇抹开,抹匀之后轻轻抿了抿唇,铜镜中的人这才看起来得体一些。又沾了些许浅红色口脂,染向脸颊,最后起身再探看一番,才算真正满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让皇太后瞧见骨肉嶙峋的骆苕,气色再不好,一定会心疼。
今日入宫,骆苕没准备带申怡,申怡默默地为骆苕打理好一切,陪同骆苕前往馀居用早膳。
馀居的案上,整齐地摆着膳食,一碟挑了心的新鲜莲子,一碟糯桃酥,一碟脍昆仑紫瓜1,一碟水芹腌笃鲜,一张胡葱烙饼,一盅千丝鸡羹汤。
骆苕平日里对自己的膳食无过多要求,只要求分量少。厨堂做什么吃什么,遇见合口的便多吃几口,不合口的少吃几口,未动过的,下次便不会出现在食案之上。
对下人倒是有要求,让厨堂庖娘计算着,荤素必须搭配合适,分量也要足。都是些过十将将出头长身体的年纪,吃食自然讲究一些。
再说名义上,落发修行的人是她,而不是她们。她都未守清规戒律,何必强求他人清苦灭人欲。
骆苕动筷,每一样都临幸过后,再把那盅羹汤吃尽,最后捡食新鲜莲子。今日馀居这景况,最高兴的要属庖娘,骆苕离开馀居时,还让庖娘包了一份糯桃酥。
幸好庖娘做的糯桃酥分量足,原本新研制口味、品相的糯桃酥要分给大伙尝尝的,今日全侍奉给了骆苕,顿时心花怒放。
天微亮,是个晴好的日子。
府外早已备好车驾,阿石立在府门前,时不时正一正发髻上的小布冠,瞅一瞅脚下鞋履。等到骆苕出府,他同一行人行礼后忙上前摆好马凳。
平平上马车掀开帘帐,目送骆苕入内坐定,自己再一溜烟地钻进厢内,挨着一角规矩地坐好,阿石收凳坐向马夫的鞍座旁。
玄雀卫护卫上马。
马夫按照惯例朝身后提醒:“长公主,您坐稳。”轻掸缰绳,车驾缓缓驶出。
厢内骆苕摘下幂篱搁在一旁,对平平说:“提醒阿石,庖厨宽敞,往后杀鱼杀禽不必跑到府外去。”
平平还沉浸在出府的怡悦之中,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应:“是。”
明明阿石近在咫尺日日可见,长公主却要她传话,不免想起昨日阿石跪在东面长廊的场景,到底何故才使得长公主对阿石心存芥蒂,不愿直言吩咐。
今日还带他俩入宫,又去东市赶集。
光兴门每日开启落锁都很早,马车缓行,顺利通过。
进城没多时,马背上的玄雀卫侍卫来不及阻拦,便见前头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上之人微俯身,双眼盯注前路聚而有神,对旁的一切都不在眼中。
车驾两边的护卫同时扭身望去,又回身对视一眼,点头再摇头,二人都知道那人身份,是凌统领身边的随从。
一青。
他们好奇,一个随从竟做不到眼观八路,耳听四方。长公主这么大个车驾,生生被他给直接忽视而过,不下马退避也不行礼。
真是个奇才。
这个奇才去的方向看似会是宁华公主府啊。
护卫朝里禀报:“长公主,方才卑职瞧见,凌统领的随从策马飞驰而过,看样子是去公主府。”
里厢骆苕不欲多想,只说:“无妨。”
车驾继续前行,行至十字交汇处车马停歇,外头传来玄雀卫交谈的声音。
平平看向骆苕,目光滞疑:“是凌统领。”
不知今日这凌统领和他的随从分开行事,所为何事。
平平身子往前一挪,还未掀帘,只觉锦帘外黑影压来,平平赶紧又往后退,躲回角落,随之锦帘自下而上被推起,一团锦绣攥握进掌心。
狭窄的厢内顿时亮起,真实面容迫近,视线探进来,由下及上,定在骆苕的脸上,二人对视一瞬,凌文袤又将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日日不同颜,今日又换了一副面孔。
平平只匆匆看过一眼,便不敢再面对这静谧的场景,侧过身,将脸面朝向厢角。
骆苕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凌文袤倒也顺了她的意,慵闲随和道:“我……等你出宫。”
此话言简意赅,却有着不小的杀伤力,入耳像一句温情脉脉的情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骆苕微微晃神,看向他的衣袍前襟说:“出宫之后,我们要去东市。”
谁都清楚,市集除了买卖货物,还是友人、佳偶相聚相约的好去处。
凌文袤稍作思索:“正好,东市鱼龙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