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晚上,虽然没能睡觉,但是白天大家都累,又没了夜晚恶鬼的骚扰,倒是让沙棠趁机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下午,沙棠逮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又偷偷溜出了沙家,给陈南加打了电话,让他把洋楼的钥匙和他的车借了过来。
陈南加想跟他一起去,但是沙棠哪里敢,这人再去一趟,保不准就死在里面了。
不过他自己也怕,想到里面有一个恶鬼在等着自己,小腿肚就有点抽筋。
“要不你叫陈大哥吧,今天礼拜六,他应该是休假的。”陈南加见他执意不肯自己陪着去,也没强求。
沙棠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忘记了这位,自己的准合伙人,求生者的老玩家,不管他怎么个想法,至少现在的他是对自己没有表现出恶意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对面说了句你好,不知道是不是电流的影响,声音有点不清晰,也很陌生,和印象中的陈贺似乎不是一个人。
“你好,请问是陈贺陈医生吗?”沙棠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对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捂着话筒,清了清嗓子,这才回复,“是的,我是陈医生,不好意思抽烟抽多了,嗓子有点不舒服。”
沙棠在这边无声的笑了一下,“陈医生今天有空吗,我准备去一趟昨天的洋楼,想邀你一块去。”
“可以啊,那我过来接你。”对方答应的很爽快。
“不用,我们洋楼那边见吧,我已经出门了。”
“好的,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陈贺将手里的东西随意抛开,黑皮手套上有液体滴答着滑落,在木地板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他心情极好地将弄脏了的手套脱下,丢进身边火焰跳动的壁炉里,火焰如同贪吃的巨蟒,张开猩红血口将手套卷入腹中,走进浴室,再出来的他已经洗去尘埃,头发整齐的向后梳,一身白衬衫和西裤,套上烟灰色的大衣,一如往常的干净清爽。
走到香水架前,指尖轻轻划过精美包装的琉璃瓶,衔起其中一支,“这一支看上去他会喜欢。”
轻轻按压,香水如同散开的迷雾,沾染上他的衣襟和皮肤,他动作优雅闲适,不急不躁,俨然一副奔赴约会的样子。
“咔哒”随着关门声响起,屋里重新陷入沉寂。
被鲜血染红的白色外套静静的放置在洗漱台上,被水冲散的血迹沿着地砖缝隙缓缓流入下水道,风将窗帘掀起,阳光将室内照亮,像垃圾一样丢弃在楼梯边的头颅眼睛瞪得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
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头颅经过,似乎被一屋子的鲜血吓到,一溜烟又钻回了洞里,头颅被撞得晃动了两下,咕噜噜的顺着楼梯向下滚去,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沙棠将手机塞回衣服的内袋里,这是他自己找针线缝上去的,专门用来藏手机的。
打开门,门外果然是应邀前来的陈贺。
烟灰色大衣搭着红色的围巾,沙棠很少见男人身上用这么显眼的眼色,无端觉得有点骚……
“你喷了香水?”一股淡淡的檀香从鼻间飘过,很好闻。
“嗯,第一次约会总是要慎重一点。”陈贺嘴角勾起,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扯了扯嘴角,沙棠也懒得争辩,“先进来吧,我也才刚到……”
“这款香水你喜欢吗?”那人没有得到夸奖,显然是有些不乐意。
“很好闻”沙棠实话实说。
两人并肩走进屋里,沙棠虽然先到,不过也就几分钟,他先前不敢贸然上楼,只是把窗帘拉开了,驱散洋楼的阴冷,不过这下有人陪着,他胆子也大了一些。
许是今天来得早,外面日头正盛,洋楼没了上次来的森冷可怖,更多的是一股苍老衰败的气息,阳光穿过窗户,打在木地板上,能清晰的看到粉尘在空中腾跳轻舞。
楼梯老化了,两人并排走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洋楼里很是明显。
“昨天情况如何?”
闻言沙棠大倒苦水,“倒霉!昨天请镜仙,结果镜仙没请到,还又招上了一个女鬼,都快把我吓死了,据说那个镜仙也跟着我回家了……”
陈贺没忍住勾起嘴角,极轻地笑了一声,不等沙棠反应过来,连忙道:“你说说什么情况,也许我能帮上忙呢。”
这话可是正中下怀,沙棠可不就是图的这个,“昨天陈南加在这里身体突然出现问题,抽搐,流口水,翻白眼,就像是癫痫发作似的,回家的路上我试探了一下,他靠近洋楼就会这样,远离就会好转,我推测这里的主人应该是非常排斥他,我怀疑这女鬼应该就是这洋楼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姨太太,不过他似乎非常排斥姨太太这个称呼……”
“有可能是争宠失败了也不一定。”陈贺随口接了一句,这就像是后宫的女人争宠,被冷落了他们不会怨怼皇帝,反而一门心思的针对和怨恨那个被宠幸的女人。
“她想要我帮他找出凶手,不然就杀了我,可是她丧失了记忆,我推断出这些也没什么用,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找出凶手也无从查证,也许还会害死无辜的人。”
陈贺沉吟片刻,然后道:“我有办法,你带我去你遇到女鬼的那个房间。”
“就是书房!”沙棠闻言大喜,“你有什么办法,是道具吗?”
陈贺点了点头,没多说,两人朝着书房快步而去。
洋楼空旷,只有两人的脚步声,隐隐还会有一点回响,在接近书房时,沙棠似乎听见里面有椅子挪动的声音,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活动。
沙棠惊恐地看向陈贺,他摇了摇头,将他推到身后,缓缓推开了门。
书房不大,一眼就能看全,此时里面站了一个男人,身影高大,只看背影像是一头黑熊,站在椅子上,似乎在书柜上面找什么东西,他找得认真,连开门的动静都没注意到。
“你在找什么?”突如其来地声音似乎是吓到了男人,他身形一晃,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来,陈贺拽住沙棠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巧妙地避开有可能扑到身上的灰尘,丝毫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不过男人的平衡力很好,左摇右摆的晃了几下,稳住了身体,他回头看过来,面上有些生气。
这是沙棠第一次看到这人脸上拥有了这么有人气的表情,第一次看到杨铭,他站在女鬼旁边,表情呆滞,不发一言,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你好,还记得我吗?我们昨天见过。”沙棠谨慎地看着对方,右脚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准备情况不对就跑路。
杨铭没有说话,表情重新呆滞起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
“我们去浴室,那个……女鬼叫什么?”陈贺看向身边地沙棠。
“沈清梅”
“我们去浴室,那里阴气比较重,我可以帮他找回记忆,浴室在哪里?”
杨铭呆滞地表情更呆滞了,似乎是在调动全身的细胞去理解陈贺说的内容。
“据说,他是个傻子,可能听不懂……”
话没说话,就见杨铭跳下椅子,这么大的块头,在地上砸出“咚”地一声巨响,扬起灰尘无数,他将椅子搬回原处,细心地用衣摆将椅子擦干净,然后朝门口走来。
陈贺和沙棠齐齐后退,杨铭从他们面前经过,顺着走廊而去,两人对视一眼,提步跟上。
走到某一间房门门口,只见他从腰间摘下哗啦作响的一串钥匙,将房门打开,他动作熟练,比起昨天开书房的屡屡失误,这个房间他显然是经常来,已经熟悉到能从十多把钥匙中一次就选出这房间的钥匙。
房间打开,一股似曾相识的丙烯味涌出,沙棠惊讶的发现这是他们昨天看过的那间画室,十几个画架凌乱的放置在画室里,有几块防尘布掉在地上,杨铭走过去将防尘布捡起重新盖上。
“不是说是去浴室吗?”
画室窗帘紧闭,也没有开灯,很黑。
借着门口的光将手里最后一块防尘布小心的盖上,杨铭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两人,然后走到角落蹲下身,钥匙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贺拍了拍沙棠的肩,两人进入画室,木门哐当一声关上,画室重新陷入黑暗。
黑暗往往在人们的印象里代表着恐惧,未知和邪恶,让人不自觉地就会绷紧神经。
一只温热的手握上手腕,咚咚打鼓的心脏得到一点慰藉,不再那么吵闹,沙棠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并不怕黑,但是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里,黑暗就等于鬼怪出没,于是他也开始害怕独处黑暗。
“嘎吱——”似乎是什么门被推开了,不一会儿,角落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昨天参观的时候,那么多人竟然都没发现在那个地方有一道暗门,陈贺打头领着沙棠走过去,小门大概就一米多的高度,想要进去就必须蹲下,也不知道杨铭这么魁梧的身材是怎么过去的。
穿过小门,沙棠呼吸一滞,几乎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心脏停跳。
小小的浴室里,只有单人浴缸,带镜子的洗手台和柜子,布置很简单,但是浴缸里是鲜红色的液体,墙壁,地板,柜子,镜子上全都是鲜血。
洗手池里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头发,一条殷红的拖曳痕迹从浴缸一直蔓延到门口,朝着浴室的木门上还印着一个血红色的指印,仿佛是那个被杀害的女人残存最后一口气,奋力扣住门框,试图对命运做最后的斗争。
浓重的血腥味挤满了浴室,一切仿佛是刚刚发生,鲜血似是尚且带着温度。
“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干嘛?”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贴着头皮的阴冷气息逐渐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