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雪姐姐。”
花卿报以微笑。樱吹雪又道:
“北梁黄沙漫天,路上未知的凶险也很多,你一个弱女子,既不懂武功,又没有野外求生的本事,倒不如先随我们回了扶桑,往后,等殿下忙完他手中的事,你再挑个合适的机会央他派人送你回去。”
花卿心想,想法固然是好,但若萧湛不依呢?他若不肯派人送她回去,那该怎么办?
“你闻到了吗?羊排的香味。”
樱吹雪笑向她道。花卿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空气中飘着一阵又一阵的肉香,像是混合了某种香料的味道,一直挑逗着她的嗅觉。
樱吹雪接过将士递过来的木签子,转交到花卿手中,道:
“你尝尝。”
这三个字令花卿有那么一瞬失神,可是眼前明晃晃的笑脸是樱吹雪,不是以前的那个人。她笑着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那烤得焦焦脆脆的羊排,咽了又咽口水,最终还是没能把持住,怕自己吃相便不雅转过身去大口大口地撕咬了起来。
野羊本来有很重的膻味,可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羊排入口时不仅没有膻味,而且肉质鲜嫩多汁,而外表又焦香无比,粗盐的痕迹早已被足够的火候蒸烤得无影无踪,惟留下咸淡合适的口感,混合了安息子的馥郁,缭绕于口腔,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她银齿铮铮地啃完了两根羊排,吃完了,就连手指残余的油汁也不肯放过。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的萧湛正盯着自己看。
“我......我没有方帕,所以......”
她双颊晕红,一时半会编不出更好的借口,便随便撒了个谎,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忘了下句应该怎么接,便智商捉急地想挠头,萧湛突然伸手扼住她,随后从自己的胸前抽出了一块方帕,塞进她手里,避免了头发被油沾染的悲剧。
“旁边就是一条清水河。我还以为阿奴没有吃饱,心想,若阿奴没有吃饱,可以继续吃一些,毕竟,杜佑白天吃太饱,他的那一份我是没打算让他吃的。”
花卿这才想起来白日里杜佑对她说“什么王爷,我们主子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殿下”时,萧湛说的那句“我看你是吃太饱了,晚上的饭就别吃了。”
原来,是真的啊?萧湛真的没让他吃饭啊?
她向人群聚集处张望,良久才看到杜佑坐在火堆旁边烤着羊肉串和羊排,可怜的杜佑烤完后果真一口没吃,全都分发给了将士们。
“殿下,杜佑今天好像也没吃什么,一天车马劳顿的,明日还要启程继续赶路,还是让他吃点东西吧。我不饿,只是第一次吃到羊排,觉得羊排美味而已。”
花卿向萧湛微微行了个礼,转身便去了河边洗手,洗脸,继而又把萧湛给她的方帕洗了一遍。
当她回到火堆旁,把湿漉漉的方帕掀开烤火的时候,樱吹雪的眼神便锁向了那幅方帕,不过很快,樱吹雪便将视线移开了,杜佑此时正在啃咬着羊排,看见花卿回到火堆旁后,便将自己珍藏的酒袋递到花卿跟前。
“阿奴,请你喝酒。”
花卿接过,抬眼看见杜佑油光发亮的嘴,此时心里明白可能是刚刚自己和萧湛说的那番话,萧湛听进去了,所以杜佑出于感激,赠自己酒喝?
“多谢,可是我喝不了酒,会发酒疯。此处和扶桑相距甚远,路上也不知是否还会有兜售美酒的酒肆,你还是留着给自己喝吧,我若喝了,心里过意不去。”
“我喝!”
樱吹雪抢过酒袋,揭开了瓶子便自饮了起来。尝完一口道:
“果真是好酒。”
花卿看着樱吹雪饮酒,有那么一瞬愣神。她从未将哪个女子能把喝酒这样一桩行为演绎得如此风情万种。
夜色渐渐地沉了,吃饱喝足的将士们亦早已回了帐营,花卿心想,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局外人,不论马匹还是帐营,应该都没有多备一份她的吧?所以众人皆散的时候,她仍独自一个人坐在逐渐熄灭的火堆旁。
入夜后的秋末,边境天气异常严冷。她捡了一枝树枝去翻搅地上的火堆,边翻边吹,那星星点点的火苗最终又重燃了死灰,可是因为没有新的燃柴加入,死灰燃后火便彻底熄灭了。
她搓了搓手,仰头看天上的寒星。却看到边上站着一个人,她不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道:
“是你?殿下!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
“你这么晚了还呆在这做什么?”
花卿指着天上的弯月道:
“看,下弦月。虽然没有上弦月美,但在残秋也别有一番韵味。”
萧湛亦随同仰头望了眼天上的月,转过身来时,才看到花卿痴痴地看着他。
“你确定你在看下弦月?”
“既是在看下弦月,也是在看殿下!此时,月与殿下,皆在阿奴眼前,是阿奴眼中所能看到的美景。”
萧湛听后不言语,只是转过身回了营帐,花卿目送他离开,随后托着腮看着月,北梁的月,既没有南疆的白,也没有中原的暖,像是她白日里咬了一口残缺的烧饼,不是那么圆,看起来还很硬。
樱吹雪掀帘而出,看到花卿一人坐于月下,不禁唤道:
“阿奴,时辰不早了,回来休息吧!”
“好。”
花卿没想到樱吹雪愿意收留她,不过想来一整支军队都是男人,唯有樱吹雪一个女子,而营帐也没有逼仄到躺不下来两个人。她卧于帐中,看着阖目的樱吹雪,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太过貌美。
“雪姐姐,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很漂亮。”
樱吹雪只是嘴角挑了一下,随后便轻声道:
“睡吧!”
花卿转身,看着营帐,想起以前自己出现在墨怀瑾的营帐里,墨怀瑾欣喜的模样。你是来找我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如果你跟着我回去,我是可以给你做一道蟹酿橙的。
在殿试的隔间,墨怀瑾替她做好了菜肴还将菜肴交至她手中说那道菜就是蟹酿橙,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惊艳,可是到她离开,她也没尝过一口那道菜。是甜是咸?是香是鲜?她都不再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