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方头如此凄苦的状况,吴公公也不觉鼻子酸,心中升起一股怜悯。eΩ.┡收起原先冷漠厌恶的心,一把拉住依旧哭的昏天黑地的老方头儿,“你先别哭,你先别哭,裁策驿站这是坏消息,我不还说有一个好消息吗?你等我把话说完,然后你或哭或笑或举家欢庆,或拿绳上吊就与我无关了。”然后就自己嘀咕道:“也算我倒霉,摊上这个破事。”
老方头儿听这个太监还有好事,但是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趣,原因是天下最好的好事也不能抵偿裁策驿站这天塌下来的祸事,捂着脸也不回答那太监的话,那吴太监只能无趣的道:“好啦好啦,我就跟你再下另一道圣旨。”看看哭的昏天黑地的老方头儿也知道他也不能再接这道圣旨,于是又将一本圣旨塞在他的怀里,直接道:“圣上怜悯几十万驿卒的无依无靠,特恩旨,将原先驿站改制为皇家驿地商行,将所有驿卒及其家属收为皇上亲信家丁。”
老方头儿突然听到改制为皇家几个字,放下了捂着脸的手,张大了嘴,看着这个太监,嘴唇哆嗦着问道:“这位公公,您说什么?我们现在叫……叫什么?”
那太监道:“现在,你们不再是穷困潦倒的驿卒了,你们是皇家驿地商行的伙计啦!这全天下的驿卒这次都改成皇上的亲信家丁啦!”
老方头儿大悲大喜,一时呆住,“这么说我们驿卒脱离了贱籍,成了皇上的家丁了?”那太监道:“是的,你们应该感谢吕伴读,是他在诸位大臣坚决要求裁策驿站之后,提出了一个为你们继续生存的办法。那就是,将你们改成皇上的家丁,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拍拍已经被这大喜大悲弄得大脑空白的老方头儿,吴太监道:“我真的应该恭喜你,从此以后你不再是贱籍,而成为贵不可言的万岁的亲信,家丁,而且这个家丁可的主人可是这天底下第一尊贵的万岁啊,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是天下第一家丁家将啦。”
“天下第一家丁?”
“是啊。”吴公公这时候也不想快走了,看着老头啧啧连声:“按照你现在的级别,寺丞是吧。”
那老头立刻连连点头,眼睛里已经有了无限憧憬。
“也就是说,你们和我是一个级别的,都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你们那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少卿嗯我想想,也就是和我们内宫二十四监的监司大太监平级,而你呢也就和咱家平级,就是一个大管事太监了。”
皇上亲信太监,这满天下的人都知道,如果真按照这位吴公公说的,那咱家等就真的一步登天,成为当今的亲信,成为这天下第一家丁了。
从人间最底层一跃成为人上人,这个消息差点让老方头大脑充血,迷迷糊糊的翻来覆去的看咱家手中的两张圣旨,真的是不知所云。
吴太监见这老头迷瞪,就将朝堂上的事情说给老方头儿听。
现在所有的太监最恨的就是那些朝堂大佬,只要有机会给他们上点眼药,那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而这一次看这个驿卒代表老方头儿的表现,自己的眼药上的绝对对,这一次让那些朝堂清流彻底的得罪了他们欺诈压迫的驿卒,看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样在沿途驿站上作威作福。而一向和清流对着干的吕汉强,在太监们的心里是相当亲近的,也因为吕汉强每一次见到任何一个太监,即便是那些小火者,都是那种没有一点歧视或者是一点好奇的眼神,总是那么淡淡的,平和的微笑,轻轻地拱手,慢声细语的问候,即便那些小火者们天经地义的给他端上一杯茶,也会换来吕汉强一声轻轻地“谢谢”。这两个字只是轻飘飘的,但是对于一个不是一个完人的人,被所有人轻视的太监,小火者来说,这是最贴心,最让人感动的。那么按照感恩的心态,每一个太监都在不遗余力的为吕汉强拉拢人脉,这一次便是如此。
吴太监看着已经是脸上冰火两重天表情的老方头儿心中得意,我黑死你那些大佬,同时我是不是应该去找吕汉强讨要些打赏?因为我在这短短的时候就为你一下子拉拢了上百万人的人心。
老方头儿还是不太相信刚刚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期期艾艾的问道:“您说的那位吕大人,替我们说项,让万岁直接接纳了我们做他老人家的家丁,这是真的吗?”吴太监苦笑着道:“我堂堂大内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一,闲的没事拿你个老头儿打什么谎,寻什么开心。”话说这里,就感觉到眼前一花,眼前的那个老态龙钟,站都站不稳的老头,突然就在眼前消失。这让这个司礼监感觉道很迷茫,感觉到很怀疑。怀疑刚刚自己的眼前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
会同馆的所有人员其实没有消失,不过是几十上百年来都散落各地,自寻生路。原因是没有人愿意来这只是受气,没有收入的驿站总部上班。
这时候一直坐镇会同官无路可去的老方头疯了一样的冲进了一家杂货铺,双手拍着这个货站的柜台,大声的对着那个目瞪口呆的伙计吼道:“快快快!让你的东家出来与我说话!”那个伙计也见过这个老方头儿,但每次他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事,自己的东家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这时候见他急切的样子,只是懒懒的道:“东家不在。”
老方头儿当时大急,抄起柜上的算盘,直接就挥了上去“哗啦”一声,算盘散乱,那小二满脸鲜血淋漓,老方头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天塌了!天好了!老天张眼了!快快找你的掌柜出来!要是他再不出来这老天张眼的事情就轮不到他了!”
那小二当时被弄蒙了,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这时候这货站里间的门帘一撩,一个精壮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头破血流的自己伙计,满面怒色对着老方头儿道:“老方!你也太放肆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这伙计是我的亲侄子?”
老方却不理他的怒火,双手按着栏柜,由于用力过猛,双手苍白而颤抖,探出脑袋瞪着眼睛,对着这个汉子道:“赵良!你身为惠同馆少卿!我告诉你皇上下旨裁策了驿站!驿站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存在了!”还不等这赵良反过味来,紧接着这老方头儿又大喊一声:“你祖宗坟上冒了青烟了!刚才皇上下旨接受了吕大人的建议,万岁将我们都收入体己家丁,你现在已经是万岁的家丁总头目了!”
赵良晃晃脑袋,莫名其妙的问道:“我?我赵良怎么就成了皇上的家丁总头目了?等会,我,赵良成了皇上的家丁总头目啦?圣旨呢?快让我看!”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急不可耐的一撑栏柜,直接扑到老方头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胸,鼻子差点撞到老方头的脸上,老方头儿立刻将最后一卷红色的中旨递了过来,“你看!你看!这是皇上的恩旨,这上面说的明明白白,我们不再是卑贱的驿卒,我们已经是皇上的家丁,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啦,您自然而然就是皇上的家丁头,也就是家将了,总管了!恭喜啊!恭喜!”
赵良颤抖着双手,展开皇帝的中旨,仔细的一遍又一遍观看,好久好久,然后突然哈哈大笑,笑的是声嘶力竭,笑道最后双眼里已经不是眼泪,而是鲜血。
这时候他双手上扬,对着苍天大吼:“爹!爷!祖宗!我不再是贱籍了!我是皇上的家丁总管了!我是几十万人的总管了!”然后血红这眼睛盯着老方头儿道:“快!用最快的驿马!寻找最精壮的驿卒!不,是皇上的家丁,用八百里加急,不!一千里加急,一万里加急,不许歇人,不许歇马将这个好消息全向全国各地,全向大明每一个角落的驿站送,让所有的驿卒都知道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贱民,我们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家丁,让所有的驿卒和百万家属都称颂万岁洪恩吧!让所有的人都感念那为吕大人的恩泽吧!”说着也不等老方头答应,就一阵风疯狂的冲上了大街,冲向了他熟识的手下的家,那个手下也是个寺丞,不过正在朝运马头当着苦力。当赵良将这好消息告诉他的时候,那个寺丞就差点一头载道运河里去,也不管不顾直接跳上了运河边上的一艘小船,喊了几个兄弟,直接撑起竹竿,如水上的燕子般,轻快的向南方射去。
随着一匹匹,或是驿站的快马,或干脆是驿卒的毛驴,披星戴月,昼夜不分的将这消息以大明前所未有的度,以北京为中心,向全国蔓延。一声声“万岁!万岁!”的呼声,一声“吕大人万家圣佛”的呼声再大明四处传起。
当这最好的消息传到陕西米脂的时候,破败的驿站炕上,一个粗豪的汉子,就坐在那,没有一点感动,面对感动的跪了一地的兄弟同僚,鄙夷的哼了一声:“驿卒是皇上的狗,这家丁难道不是皇上的狗吗?我李自成已经当厌烦了这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