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路是沉闷的,没有了原先抢掠成功之后的欢呼与炫耀,所有的人,都低着头骑在马上赶路,休息的时候,总能听到突然之间歇斯底里的嚎叫,而那个嚎叫人的周围兄弟,没有人劝解,没有人好奇,就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二最可怕的是,在昨天,有一个兄弟自杀了,就那么骑在马上,走着走着,突然抽出了腰刀横在了脖子上,狠狠的割开了自己的咽喉,然后木然的倒下了马,周边的兄弟依旧没有人好奇,没有人劝解,更没有人去看他一眼。
而再见到散落的部族,所有的人不再呐喊,所有的人都红着眼睛争先恐后的冲杀,冷血的杀光他们面前所遇到的每一个部落,杀光他们每遇见的每一个活着的生命。
小胖子瘦了,原先紧绷绷的特号盔甲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滑稽的空荡,跟屁虫一样的周楚钧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姐夫,我们越往北走,遇见的部落越少,看样那个老汗王还真按照你的意思,在召集他们散落在各地的部族集合。”形单影孤的小胖子走到低着头看地图的吕汉强面前,这样说。
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吕汉强头都不抬,依旧看着凭借记忆绘画出来的草草的地图。
“姐夫,你要说话,不说话要闷死人的。”小胖子焦急的恳求着。
原先的吕汉强是淡定潇洒的,然后进入草原就开始变得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神经质,而这时候,在屠杀自己的同胞之后,却突然变得沉闷起来,可怕的沉闷。
不但吕汉强变得沉闷了,整个大军都变得沉闷了,即便是厮杀的时候,也不再呐喊高呼,只是红着眼睛,咬着嘴唇舍生忘死的厮杀。
厮杀之后,就是沉闷的坐在那,一个个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当行军号吹响的时候,就沉闷的上马行军,继续沉闷的寻找下一个复仇的目标,再一次沉闷的厮杀,即便是战死前临终的那一刻,也没有惨叫哀嚎,依旧是沉闷。
吕汉强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小胖子就抓着他的双肩狠命的摇晃:“说话,说话,说什么都行,说话啊。”
吕汉强就神经质的摸向了身边的腰刀,腰刀已经有了无数的缺口,就好像是一把钝锯一样,当看到是小胖子之后,就放开手,然后依旧沉闷的看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地图。
“你一定要说话,一定,我求你了。”小胖子带着哭音恳求着。
吕汉强就回报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就继续盯着那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地图继续看。
这时候,在怀里的小家伙伸出了脑袋,在吕汉强的怀里拱,呀呀的在寻找吃的,吕汉强忙丢下地图,手忙脚乱的寻找刚刚灌满羊奶的羊皮口袋,轻轻的对着她的小嘴喃喃自语:“吃吧,吃吧,只有吃饱了才能快点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感觉这世界的美好,等你长大了,该报的仇我们帮你报了,该杀的敌人,我们帮你杀光了,留给你的将是一个太平天堂。”说这话的时候,吕汉强脸上已经没了暴虐,只有圣洁的光。
也只有这时候,那些沉默的汉子就都带着满眼的期望,默默的围拢在吕汉强的周围,听他絮絮叨叨的和小精灵说,看着吕汉强怀里的孩子,也都有了圣洁的光,然后继续沉默。
巡哨来了,下马之后沉默了一会,然后干巴巴的的道:“前面十里,发现营地的痕迹,但没有人。”
吕汉强也不抬头,将吃饱了,打着哈气的小家伙小心的再次放到怀里,那小家伙就用小脑袋拱啊拱,想要探出来,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不好看,等你回到中原再看吧,那才是美好的。”似乎是听明白了吕汉强的话,小精灵就把小脑袋缩回吕汉强的怀里,安稳的睡去,在这里,便是她的天堂。
现在站着的地方,是这两天来唯一遇到的一个像样点的部落,不过是三五百人,几百头牛羊,这也是两天来自己兄弟的唯一一次补给。
沿途发现了许多部落营地的痕迹,其中有一个,在自己大军冲进来的时候,帐篷还在,牛羊还在,火塘里的灰烬还是热的,这说明,蒙古各部落已经全部知道了自己的行动,他们丢弃了所有的家当,急匆匆逃命去了,小部落开始往大部落集中,大部落往更大的部落集中,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在积聚力量,准备给自己来一个决战。
需要一场战斗,太需要了,这五天来,大家的心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杀奴隶的阴影里走出来,包括自己。
与部落战斗的时候,他见的最多的是故意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兄弟,见过最多的是丢弃兄弟同伴的尸体,麻木的扑向下一个部落,然后咬牙切齿的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所遇到的一切活着的东西,似乎只有杀戮,才能搬开压在自己心上如泰山一般的沉重。
就这样,在无谓的牺牲里,自己三千五百兄弟现在只剩下了三千。面对没有防备,以老弱为主的敌人,这样的损失是巨大和无谓的。
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地图,轻声对小胖子吩咐:“点燃篝火,烧烤所有的牛羊,然后我们继续出发。”
“下一步我们朝哪里走?”小胖子问道。
“还能往哪里走,哪里有鞑子我们就往哪里走。”坐在吕汉强身边,一天都没出声的王建狠狠的说道。然后满眼血红的道:“我一定要杀光所有的鞑子,要不我一辈子也睡不着觉。”
吕汉强轻轻的摇摇头,但这也正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鞑子在京城施虐的主力回来,只要他们一天不回来,自己就要在这里坚持一天。
拿起一个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腿,慢慢撕咬一块,然后继续拿出那个地图看。
其实那地图根本就没有和现在一点关系的东西,那是后世自己的记忆,看他,不过是想忘记当初自己将手中的刀,刺进那个奴隶同胞胸腹时候的感觉,那感觉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痛,比自己挨上一刀还痛。
看看围坐在四周的兄弟,一个个都在不由自主的找着什么事情做,其中一个就那么将马鞍搬过来再搬过去再搬过来,无意思的做着同样的动作。
一场决死的大战必须进行,否则,这些兄弟就要疯掉了。
吕汉强需要的大战不用他去找,这时候就已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