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你怎么会在此处?”
李大夫人微微皱眉,她昨日特意嘱咐李臻先待在闺房不要随意走动,好给夫家留下端方知礼的印象。如今衣衫凌乱地在站在院中,让林家人撞见,还以为她们李氏没有规矩。
沈峤扶住几乎站不稳的李臻,解释道:“我刚好路过,四娘子像是被吓到了,我就陪她一会,这才没能赶到前边。”
“这不是什么大事,沈娘子不必客气。”李大夫人笑笑,又转向李臻,问道:“怎么回事?”
李臻不敢抬头看自己母亲,带了几分哭腔:“母亲,我……我在那边假山处……遇见了蛇……”
“蛇?”李夫人眉头更紧,“府中怎么会有蛇?漱玉,你去找个会抓蛇的管事,将府中草地都搜一遍。”
李臻欲言又止,抓住李夫人手臂,声音细如蚊咛:“母亲……表哥他被蛇缠住,还不知是否有毒……”
李大夫人在后宅多年,一看到李臻明显不正常的脸色和红得过分的嘴唇,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登时大变。
她看看沈峤,见她神色不变,微微放心,她装作不知也好,真没看出来也罢,只要不说破,事情就没到难以挽回的局面。
“漱玉,你亲自去找何管事,再带上府里的刘大夫,去看看是否有人受伤。记得不要声张,以免惊到老太太。”
又吩咐另一个婢女:“四娘子受惊生病,我送她回屋,青若,你带沈娘子去宴上玩。”
沈峤走出一段距离,回头望向李臻背影,她不知自己这次是对还是错,但那时她若不阻止,李臻受到的伤害一定会更多。
但愿她的插手,不要让李四娘的命运变得更遭。
丹桂院里,李大夫人屏退所有下人,让李臻跪下。
“你和你表哥,已经有多长时日了?我和你爹、你祖母花了多少力气,又去求了你宋家姑父帮忙,才给你订下林家这样一门好亲事,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她被气得心口疼,坐下喝了好几口茶水,才缓过气来。
李臻见母亲似是旧病复发,一时之间吓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伏在李大夫人膝上,泣不成声。
“娘,我和表哥两情相悦,臻儿真的不愿嫁到林家给人当续弦,还要做后妈!这就是您口中的好亲事吗?”
李大夫人一顿,慈爱地抚着她的发顶,耐心安慰:“你还太小,才看不清楚这其中的好处。林家累世公卿,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不是我们潭州李氏这样的小氏族所能相比。你未来的夫君,林十八郎,更是嫡支大房所出,若非续弦,人家能看的上咱家?”
“说是续弦,林家郎君也还不到三十,是你哥哥同窗,比你更是大不了几岁。你乖顺鲜妍,嫁过去后好生伺候,林公子待你和原配夫人,不会有什么区别。”
“远的不说,就说你姑姑,她嫁给宋将军,不也是续弦?可如今,谁不羡慕她嫁了个如意郎君?臻儿,我的女儿容貌才情,一点儿也不比你姑姑差,必然会比她过得更好。”
李臻听母亲说了这么多,独独不提退亲的事,心中越来越凉。
她挣扎道:“娘,表哥答应我,等他来年高中,就来您面前提亲。您能不能,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是门第不高,可也是您的娘家啊!”
李大夫人被她戳中痛处,面色一冷,语气变得严厉:“臻儿,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道理,我记得跟你们姐妹讲过多次。退亲?你以为林家是什么人,让你想结就结,想退就退?你也别恨我棒打鸳鸯,就说你表哥,他若真心娶你,今日就不会明知府里来客还要轻薄于你。”
“表哥不是那样的人……”
李臻想要为表哥说话,刚开了口,就被母亲打断。
“我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让他借住家中,还让他去族学读书,他就是这样报答李家的?从明日起,就让他滚回家去。”
李大夫人此时恨极了自己兄嫂,若非他们撺掇爹娘来李府闹事,她怎会让那畜生住在家中,一时不慎还害了自己的女儿。
“臻儿,你当科举很好考吗?你表哥在族学里,也是个吊车尾的成绩;你亲哥之前在府学数一数二,娘都日夜担心他能不能在下一科高中。什么高中后提亲,也就骗骗你这种闺中少女。”
李臻犹自不信,听母亲贬低情郎,更是心如刀绞。
“娘,我不愿享什么富贵,也不在意表哥能不能有出息,我只想与表哥做一对最平常的夫妻。您就成全我们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大夫人看得心疼,却也只能硬下心肠。
“你自小锦衣玉食,享尽了富贵,哪里懂得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你嫁了表哥,最多是个富户娘子,守着祖辈的基业坐吃山空,怎么比得上林家少奶奶风光?你说两情相悦,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男人的情意才是最不重要的。你爹一房一房往屋里抬小妾,我还不是照样过得滋润?”
李臻被她驳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一刻的母亲竟是如此的陌生。
难道自己的心意,当真一点也不重要吗?难道她就该为了所谓的富贵,抛弃自己的真心,做个穿金带银却浑浑噩噩的空壳人吗?
“夫人。”
漱玉敲门进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在李大夫人耳边低语:“表少爷说要见您,他还说……四娘子已经是他的人了。”
李大夫人指甲深深掐入肉中,问道:“周围可有其他人听见?”
“只有我与何管事在,那蛇无毒,早早打发走了刘大夫。”
李臻听到表哥无事,眼神中又有了神采。
李大夫人厉声问道:“臻儿,你如实回答,你和你表哥到底有没有……”
她心中一酸,再也说不下去,扶住漱玉的手,吩咐道:“堵住他的嘴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想做什么!”
唐平被几个小厮压进院中,李大夫人只留下漱玉和李臻,冷冷地盯着形容狼狈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