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艳正自掩了口笑,突然发现我神色有异,不由得顺着我的眼光向郭丽媛看去,看了一会儿,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冲着郭丽媛轻声唤道:“郭姐姐,你这可是怎么了?”
郭丽媛还是呆着脸,死盯着一个地方不说话,柳艳更自奇怪了,又叫了她两声,她还是不理。直到她身后的刘兰姬轻轻碰了碰郭丽媛,她这才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恍然地向四周看了一圈道:“哦?怎么了?柳良人,你找我?”
“是啊,是我找你……”柳艳掩口一笑“姐姐这一味发呆,可是在想着谁吗?”
郭丽媛知道是她打趣,却只是憨憨地一笑,道:“没想谁,没想谁……”
我看她这般形态,不由得皱了眉头,要知道这郭丽媛向来是最为能说会道的了,以前在清和宫,她一张嘴,别的人全都开不了口了,也就是柳艳能与她递上两句,今天这是怎么了?柳艳一个人讲故事抢了所有的风头,她反倒不出声了?这可不象她的行止啊!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那呆滞的眼神全然不似往日,她这可是怎么了?
郭丽媛身后的刘兰姬看我盯着郭丽媛看,赶快碰了碰郭丽媛,又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郭丽媛这才如同刚刚看到我一样,抬头向我堆了个笑脸道:“妹妹啊,姐姐这几日吃错了东西,身上一直不畅快,刚才没有和你打招呼,莫怪啊。”
这几句话,听上去却还得体,我也微笑了看她道:“没事,不过姐姐这脸色似乎是不太好啊。”
郭丽媛抚了自己的脸颊一笑,道:“可不是,这身上不畅快,饭量就减了,这脸色也跟着差起来了。”
一旁的柳艳一听郭丽媛这话,赶快笑着打趣她:“啊哟哟,这一番姐姐您可就不用急着把您那身子瘦下去了?不过话说……您这脸是瘦了点,这身上好象还是……老样子啊。”
以往那郭丽媛向来是嘴上从不饶人的,若是听得柳艳如此打趣,定然要反唇相讥,两个人非要真的假的夹枪带棒地斗上半天嘴才算完,止这次,偏是郭丽媛又憨笑了两声道:“是啊。脸瘦了,身上还是那样儿。”
这是柳艳第一次与郭丽媛斗嘴这么轻易占得上锋,心下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免得意。掩了口笑了几声,便又与别人说笑去了。
我却是盯着郭丽媛看了半天,总觉得她的神色与前番宫里的某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却实在是想不起来是和谁相似。
正自纳闷,却听得郭丽媛身边的刘兰姬闪身出来,道:“夫人,众位美人贵人,我于我家主人先自告个假,她这身上不畅快,不宜在风中久坐,我先自送她回去歇息了吧。”
说完,就笑吟吟地看向我。
我冲她点了点头,道:“去吧,好生照顾你家主人娘娘。”
刘兰姬深施一礼带着郭丽媛叫上自家的两个侍儿先自回去了。
我坐了一会儿,也说:“各位姐妹们慢慢聊,本宫也先回去了,各位姐妹们尽兴。”
众贵人看我起身,也全都站了起来,躬身施礼。
我挽了青雪的手顺着原路回清和宫,一路上,仍然因为郭丽媛的怪异表情诧异不止。就算是身上不畅快,也不至于整个人都呆成那个样子吧,完完全全就象是换了个人一样……
正自想着,突然从头顶的树上掉下一个长长的绿色的东西,刚好掉到我的脖子上,我惊了一跳,赶快用手扯了丢在地上,仔细一看却是一条用草编成的假蛇。
这是谁在恶作剧啊?青雪正想开口去骂,却听得树上有人大声笑道:“哈哈,玉儿姑姑,吓你一跳吧!”
只见扶苏象个猴子一样,顺着树杆就爬了下来,胸前的衣服上早又被挂了几个口子。
一见他那个样子我就笑了,和那个一夜八次郎越长越象,就连笑容都相似了。
扶苏跑过来一把扯了我的手:“玉儿姑姑,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啊?和宫里的姐妹们一起说说话。”我抚了抚他的头,将他头发上那几个树叶子给取下来。这个小猴子,弄得这么邋里邋遢的,一会儿他娘见了,指不定又要说他了。
听了我的话,扶苏突然把眉头一皱,象个小大人一样说道:“你和那些女人们有什么好说的啊?我父王都说了,那些女人啊,一个比一个麻烦,你倒还有功夫理她们?”
看着他那个表情就想笑,真不知道八次郎平日里都教了他些什么,什么叫女人全都麻烦啊?哪儿有这么教孩子的?唉,这个八次郎啊……想起他,又觉得胸口一阵堵着发痛。
身后突然又传来几个宫人的声音:“大世子,您在哪儿?”
扶苏冲我一吐舌头,拉着我就偷偷躲到旁边的假山后面,轻声说道:“玉儿姑姑你看怎么样?我就说女人们最麻烦的吧!这不?又全都找来了。唉……你可别说见过我啊……”
我还没答话呢,这小子撒开了腿又跑得找不到人影了。
看了他的背影我可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小滑头啊,脑子实在是太聪明,真象她娘说的,再过几年,怕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了,也不知道八次郎小时侯是不是也一直这样……
正想着要出来,突然听得假山后面有人正自走来。
“赵宣玉这个女人今天是发什么疯啊?平白无故地跑来给咱们脸色看,她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啊?”是雪伊的声音。
“行了行了,消消气吧,看看你……脸怎么又被气红了。”是秋淑的声音。
“我偏就看不得她那个样子,自己用那么下作的招式狐媚了陛下,还倒是有脸了?四处招摇不说,还到这样的场合来给咱们脸色看,她凭什么啊?就凭她不要脸吗?”雪伊的语气明显更加刻薄起来。
秋淑就冷笑了:“人家的确是不要脸,可是人家也的确是有手段,你就算生气又如何?你又做不来这么下做的事情。”
一句话噎得雪伊呆了脸,暗暗地憋着气,可又无话可说。
秋淑又拿扇子掩了口,小声道:“你有那个手段吗?又是春酒又是美女,硬是勾引着大王一个晚上予她八回?从戌时一直闹到天亮呢……你都没看看她今天走路的那个姿势,是不是与前番都不太一样了?是不是那个腿都合不到一起去了?”
一听这话,立时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真恨不得现在就跳出去大骂这两个女人一顿,刚一动脚步,手臂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一回头,就见张蒿正自涨红了脸冲我一直摇头。
我强忍了气不出声,只觉得胸口实在是憋得发慌。
却听得两个人掩了口猥琐地笑了一会儿。
雪伊又自冷笑道:“哼,这么不要脸的手段,宫里也只有她这样的人用了。别的要些脸面的,哪个会用?我要是她啊,天天躲着藏着,都不敢出来丢这个人了。她倒好,仗着这么下流的手段倒是还抖起来了。四处招摇着,生怕不知道她耍了手段狐媚了陛下一样,这个脸皮厚得还真是没人能比了。”
秋淑冷冷一笑道:“罢了罢了,与这样的人置个什么气呢……唉,对了,前番他们从宫外给我带了一款胭脂膏子过来,虽然比不得你那个好,用着倒还不错,不然这会儿你与我到我那儿去?我拿来给你瞧瞧?”
一说到胭脂水粉,雪伊向来是最感兴趣的了,二话不说,与秋淑相互扯着向远处走去。
一直到她们走远,张蒿才松开拉着我手臂的手。
我这气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倒,张蒿赶快一把扶住我,连声说道:“夫人恕罪啊,小人适才不得不拉住夫人,倒是让夫人受气了。”
我抚着胸口,强咽了口气,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张蒿看着我的脸色,轻声道:“适才夫人若是贸然出去与她二人理论,先不说她们说的这些话题狎琐不堪,就说以夫人的位份与她们两个美人争执便就先要显得自己不体面了。她们此番说话不提姓名,夫人若是硬要接口,岂不是更加予她们以话柄了吗?”
我一想也是,却还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忍得胸口直痛。便让青雪和张蒿扶了我回到清和宫去。
到了清和宫还是气得心口发苦,生平第一次胃口全无,连饭也不想吃了,早早地躺下来,不知不觉泪又流了满脸,只觉得心下实在委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吃了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落下那么难听的话柄……
心里突然有些怨八次郎,你现在往朝堂上一躲,什么话也传不到你那里去,偏偏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任这些女人糟贱,你一个大男人,倒是出来替我说句话啊……
想着想着就愈发地委屈,想起他那个样子就来气,又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天晚上他那样没羞没够的样子又是一阵面红耳热,竟然是气得连觉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