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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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如织。沐桐考了三天,从贡院出来,毫不犹豫地走进朦胧的细雨中。这三天都窝在那方寸之地奋笔疾书,此时才感觉自己浑身酸臭,饥肠辘辘,都与路旁的乞丐无异了。他十分庆幸杨柳不在,要是他撞见自己这副样子,好洁的他说不定从此要离自己三里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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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崂山道士
一路幻想着热气腾腾的洗浴澡盆,香喷喷的饭菜,沐桐越走越快,正要转到建康会馆,拐角一个小厮蹿出来,拦住了他。沐桐一看,有些眼熟。那小厮头发衣衫都濡湿了,显然站了不少时候。他望见沐桐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行礼,急道:“小人是吟风馆的小厮,我们公子又不好了,病发得急,木根哥…”
还没说完,便发觉自己两只胳膊像被铁钳夹着一般的痛,不禁哼出声了。沐桐这才放松了些,急吼道:“你们公子怎么了?说详细些。”
小厮害怕的浑身发抖,躲闪着沐桐急切的目光,结结巴巴地道:“小…小的只是在二门外伺候,听…听说也是…是突然发…发病的。很急,木根哥也不敢离开,让小的来请于大夫。于大夫却去了两百里外的女儿家了。小人虽拿了地址,却不知道怎么去找于大夫,没法子,又不敢去啸月堂,只好来求公子了。”小厮说着,后面的话倒是越说越顺,像是背了无数遍一样。
沐桐也无暇细辨,抢过小厮手里的地址,又拉过小厮牵着的马,一跃而上,“驾”地喊了一声,等小厮回神,早一阵风似的蹿出二里地去了。
连夜扬鞭策马,不敢稍停。那晚眼睁睁地看他发病,此时还心有余悸,当时慌乱地期待于大夫的急迫,仿佛又跃然心头,驱使着他不停地前行。
于大夫见他这样慌慌乱乱地赶来,也自心惊,二话不说便背起了药箱。急惊风,慢郎中,此时马车上的郎中却一反常态,恨不能像沐桐一样,能策马奔驰,一跃千里。这么短的时间再次发病,这个祸害啊,祸害,这样日夜颠倒,喧嚣作乐,岂是他那个身子能承受的。
下过雨的道路泥泞,马车又跑得慢,两人紧赶慢赶,才在第三天上午赶到绿绦山庄。进门才发现,杨柳好端端地在那,轩窗独坐,若有所思。听见动静缓缓地回头,四目相接,俱都一愣。
他好好的,他好好的,突然涌起的酸涩之气哽在喉头,不觉间掉下泪来,疾步上前,紧紧地把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感觉到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了身子,也伸手抱住了他,不是很有力,带着他特有的温柔,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背。沐桐越发的泪如泉涌,这两天两夜焦虑恐慌,这一路上狂奔的疲累,风餐露宿的辛苦,仿佛都被这轻柔的一抚给抚平了,随着不断涌出的泪水流走了。 更新杨柳第十七章
反复交颈相磨,感受他身上的温暖馨香,沐桐只觉如沐春风,如薄醉般的微醺,直想一直这样沉溺下去。
陡然被推开,沐桐有片刻的愣神,对上一双复杂的眼睛,再瞧眼前细白的颈脖上,竟被蹭上可疑的污泥,沐桐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自己,满身的汗水雨水灰尘泥浆,不用闻也知道有多酸臭,他登时尴尬得满脸通红,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杨柳是个极爱洁的人,不用想也明白他此时多恼火,沐桐略带不安地等着他爆发。
“你怎么会在这?”严厉的声音,惊疑不定的眼神。
“你怎么会在这?”
再次被询问,沐桐蓦然回神,此时才陡然想起自己本该在贡院参加会试的。他为什么会在这?不是因为你病重了需要大夫么?可是杨柳好好的在他面前,那么?沐桐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能为什么,这傻小子被人骗了,以为你病得要死了。害得我老人家也日夜兼程,连我外孙的满月酒都没喝就急着赶来了。”一直没出声的于大夫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沐桐嗫嚅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抬眼见木根刚好进门,便问道:“你前两天不是差了个小厮进城找于大夫么?”
木根也听了一会儿,差不多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他问沐桐道:“你还记得那小厮的样子么?” 更新杨柳第十七章
沐桐大致描述了一番,木根闻言,情不自禁地望了杨柳一眼,他低声道:“那小厮手脚不干净,元宵前就被公子赶走了。”
沐桐颓然坐下。于大夫喃喃道:“关心则乱啊!关心则乱啊!”
杨柳从先前的着急惊疑中渐渐平静下来,事情一目了然,沐桐之所以这么容易上当,不过如于大夫所言,关心则乱。杨柳心中百般滋味,他神色复杂地望了沐桐片刻,转头对木根道:“去伺候于大夫和沐公子洗浴,让厨房备一桌膳食,清淡一点。”
时桃李已芳,牡丹未坼,春意浩荡。
绿绦山庄是啸月堂在京郊的一处别院,清雅别致,既有湖光山色、烟波浩淼的气势,又有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的韵致,是个踏青流连的极好去处。
自那日急冲冲地赶来,沐桐已经在绿绦山庄住了近一月,每日里与杨柳两人,湖上泛舟,游春赏景,饮酒赋诗,逍遥快活。
沐桐少年心性,一直以来,便幻想着与杨柳朝朝相对,日日相守,如今得尝所愿,早把缺考的事忘的干净,偶尔想起,也飞快地被眼前春和景明,柔情蜜意给掩了。杨柳自那天后,也没再提会试的事,两人像是约好了都把会试的事抛在一边,了却俗事,只耳鬓厮磨,尽情地玩乐,不负这美好的春光。
啸月堂的画舫,精致华美,温暖舒适。透过琉璃雕花窗棂,日光和煦,波光粼粼。杨柳慵懒地靠在暖榻上,时而就着沐桐的手,饮一小口香蜜酒。他酒已半酣,晕染双颊,含情凝睇;浅浅地笑,细碎地语;顾盼生辉,芳菲妩媚,风情万种。
沐桐饮了不少酒,更何况如此帘卷风月的缱绻时刻,只觉身体里一团火越烧越旺,呼出的气都像一条条火龙一般,四周的空气都被点燃起来,熊熊地烧着。他有心去开一点窗,又怕湖上的凉风吹坏了眼前心爱的人儿。
渐渐地,心目皆眩,情魂俱失。
不由自主地,贴上了眼前微微开合的诱人红唇,霎那间,落红成阵,翩跹飞舞,又似悄无声息地飘落溪流的花瓣,顺着溶溶漾漾的溪水,随波逐流。
心悸魂飞,不知身兮何兮!
“公子!”一声惊呼,如春雷咋响。
沐桐登时吓得停了动作,瞟一眼小怜飞快退出去的背影,手忙脚乱地掩上身下人半开的衣衫,脸上已经红的滴血。
杨柳“嗤”笑一声,媚眼如丝,盈盈如水,飞速拉下眼前人的前襟,对着近在咫尺的唇轻咬了一下。
轰!才刚平息的火焰,再次腾腾地燃烧起来。情不自禁地,又俯身吻下去。
“公子,爷来了,爷说有急事找你。”又是一声大煞风景的话传来,如春雷过后的倾盆大雨,彻底浇灭了复燃的火苗。杨柳不耐地喊了声:“知道了,靠岸吧。”
“黎爷怎么来了?找你回去么?”沐桐有一丝不安。见杨柳不答,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了,他一把从后面抱住正要起身的人。
“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虽然我没有考中,不能选官,但我有功夫,给人看家护院我也能养活我们。”
杨柳先僵直地站了片刻,随即放软了身子,靠入身后温暖坚实的怀里。他仰头,笑盈盈地凝视了沐桐一会儿,纤纤细指在沐桐鼻头一点,说道:“木头呢,黎爷不过被啸月堂的烦心事给恼了,过来消遣两日。你忘了,绿绦山庄可是啸月堂的产业。走吧,他必然又带了不少好东西,不知可有岭南的水果,最近雪儿可是爱煞那些甘甜多汁的时鲜果子。”
在绿绦山庄里头的小码头上了岸,穿花扶柳,一路上杨柳都默然不语,心思深沉,被沐桐牵着的手也是冰凉的。
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慢,似移动脚步是件极不情愿的事。蓦然脚步一顿,杨柳对跟着的小怜道:“你去跟爷说我们待会儿回去。”
“公子!爷说有急事。”
“有什么事晚饭后再说吧。”杨柳不容小怜再辨,推着她先走。
转身,盈盈地望住略带不解的沐桐,迎着他愕然的眼睛,吻了上去…
乱红深处,花为屏障,尤云殢雨,一霎欢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