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傍晚的霞光透过新发的树叶洒落在木窗上,窗内沈令月回忆着一年前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晴翠和声道:“现在回过头来再看,是不是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是,宋姬娘娘虽然骂了我一顿,却更关心我了,娘娘更是没有怪我那么蠢,”沈令月愧疚道,“还好苍天保佑,娘娘及时发现了香不对劲,不然我真是……”
“不要过分夸大恐惧,也不要不理智地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陈昭容钻空子这事,固然有你不谨慎、胆小不来告知的缘故,但细究原因,也是我和静怡疏忽大意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让你觉得深宫之中孤独无伴,我们都有失误,但此事最不该的是那个杀母夺子的人。你总不会说,是因为王碧玉着急儿子学业,所以她被做局害死也是活该,对不对?”
“自然不会!王姬娘娘爱子心切,她是纯然无辜的。”
“你也是无辜的。你孤单太久,渴望得到朋友们的认可关注,被恶人钻了空子,做了那只推动的手,”晴翠温声道,“可你并没有甘愿沉沦黑暗,你为王姬的死而痛苦悔恨,你也尽你所能去与恶人周旋,拖延下一个陷阱的发生,你依然是你父母心里那个好孩子。”
沈令月鼻子一酸:“可是王姬娘娘终究回不来了。我但凡聪明一点,就不会那么积极地想办法,鼓动她去红枫观。”
晴翠语气微冷:“借刀杀人,何敢称‘非我也,兵也’?王姬的命,自有该还的人去还。”
日暮的城门口,行人多匆匆,守城门的兵卒强打着精神,检验出入凭证,催促行人加速,时不时与相熟的打个招呼。
城门小校站在二道台阶上,猛然见了来者,忙快步下了楼梯,笑脸迎上去:“哟,夏姑姑,这是出城去?”
夏莲忙笑应道:“是呀,趁着没关门,我回家一趟,再晚些你们就为难了。”
“多谢多谢,多谢姑姑体谅小的们……”小校低头一瞧,“哟,姑姑回家还做饭么?”
“我妈病了,想吃个烧豆腐,所以我请假回去看看,照顾两天。”
小校忙让开道:“怪我怪我,耽误姑姑事了,快请。”
夏莲道谢告辞出了城门,拎着食材急匆匆赶回家,和母亲打了声招呼,见水不够了,便走到院子里,拎起水桶出门打水。
打水要穿过一片小树林,行至半途,草丛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夏莲料想是蛇,正要退回去,不料一声短促沉闷哨响,两条碧青的细蛇从两边窜了出来,直奔夏莲而来。
避无可避之时,树后闪出一个黑壮大汉,夏莲也未看清他是何种手段,一条青蛇便被掐住了七寸,另一边闪过一个矮小些的身影,朝另一条蛇抛过去一包东西,那蛇自行盘成一团不敢动了。
黑大汉利索地将两条蛇丢进蛇篓,盖严封锁,凌厉的目光扫向一棵极粗大树。凶手眼见谋杀失败又被人看破踪迹,扭头要跑。那矮小的人忙说:“大哥快抓他!”
夏莲方听出这矮小的同伴是个女子。
黑大汉看着蛇篓犹豫:“这蛇有毒,你拿着恐怕不行。”
女子急得跺脚:“难道就让他这样跑了?”
“不必担心,凶手已在这里了。”
三人惊惧转头,意外发现不知何时竟被甲兵团团包围,那一身暗沉衣服的凶手也被两个甲兵押着,领头的男子转头示意手下,便有人上前撕掉凶手的伪装。
夏莲与那矮小女子同时脱口而出:“陈二!”
“看来两位和他都是熟人。”
黑大汉突然开口:“海掌柜,你一直跟踪我们?”
海诗诚坦然道:“自恒嬷嬷意外身故,我便一直奉命跟踪夏莲姑娘。”
夏莲背后一冷。
“壮士这样懂蛇,想必是个捕蛇人?”海诗诚拱手道,“或许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不知壮士可愿与我闲坐叙话片刻?”
黑大汉看向身旁女子,女子点了点头:“我们不配合,怕是也走不了。他主子还行,不是个胡乱牵连人的。”
夏莲说:“我娘病着,还等我回去做饭,我方才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海诗诚笑道:“我在这附近有个庄子,姑娘若不介意,就带老夫人一起过去吧。陈家已经勒死了萧娘子,抛尸京郊白糖河,我们的人刚打捞上来。你们留在家中恐怕更危险,庄子上有大夫,正好可以给老夫人看病。”
夏莲别无他法,只能随甲兵回家,安抚了母亲,一同前往静波山庄。
海诗诚倒是很细心,吩咐女管事找间南向的宽敞房间安置夏莲母女,叫她先给母亲做晚饭,安排妥当,方推门进了平风阁。
平风阁内十个甲兵散布四方,断无逃跑机会,黑大汉与矮女人已摘了面罩,坐在下方椅子上,低垂着头,也无心品尝桌上茶点。
海诗诚径至上方撩衣坐下:“两位是何来历,可方便告知么?”
女子先开了口:“我是前任宫正女官,何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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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诗诚一愣:“据说你全家遭逢意外,无人生还,原来是金蝉脱壳?”
何宜一笑,泪先落了下来:“海掌柜,我是死里逃生啊!”
元佑四年,燕子庄出了毒蛇,何宜受陈昭容指使,审案时极力将方向引到皇后身上。转年二月,皇后整顿宫务,何宜遭撤职,被逐出宫时遇到星辉宫女官白雪,便求昭容搭救。
万万想不到,陈家竟派人去给何宜投毒,恰巧那日何宜出门挖荠菜,回来发现全家横死。毕竟做宫正多年,何宜惊慌恐惧之下仍判断出是毒物致死,尽可能取了样,进屋看到财物都在,心里更加确定,一刻不敢耽误,打包了行李换了衣服便狼狈逃命。
“原来是这样,”海诗诚缓缓点头,又看向黑大汉,“还不知壮士名讳,可否告知?”
“我叫乌云丧。”
“壮士那日跟随蓟怀做事,我看你很关注那两块骨头,想来是知道毒从何来?”
乌云丧看看何宜,方说:“是从我这里买的,我怕惹麻烦,就没开口。”
“哦?你是养蛇人?”海诗诚来了兴趣,“你因何要卖给陈府蛇毒?元佑四年的阎王殿,可与你有关?”
乌云丧有些不高兴:“我不是贼!”
海诗诚微微皱眉:“玉露殿当日埋了蛇蛋,幸好我们娘娘及时发现,才没导致人命,不料后来燕子庄又出了蛇,死伤惨重。可惜案情到秋益安父女俩便中断了,至今是个无头案,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告慰亡者。你若涉案,如实坦白是唯一出路。”
乌云丧更加恼怒:“秋家全族都被你们砍了还不够吗?”
何宜忙说:“大哥,我想你兄弟是被陈家先当了枪又做了挡箭牌,我们要想为他报仇,光这样对抗是行不通的。”又对海诗诚说:“还是我来说吧。”
何宜逃出京城之后,一路东躲西藏,虽有早年间一时兴起办的假身份,终究还是怕年岁久远,官中有记录,万一被陈昭容查到,便是黑白无常追命的绳索。左思右想,何宜决定冒个险,往北边极寒荒漠去,虽说苦寒之地难熬,却比汝南陈氏盘踞的鱼米之乡更安全。
说到这,何宜又向海诗诚道谢:“我走到辽西迎头赶上暴雪,险些冻死,幸好那时的贵姬娘娘往北地三郡发了棉衣,又送粮食禽畜,才叫我活下来。我也是在那里遇到了乌大哥。”
何宜一边隐姓埋名生活,一边不忘悄悄打探毒死她全家的是什么毒,很快被乌云丧发觉,偏巧她要查的毒就是乌云丧造的,冲动的黑汉子脑筋简单,趁着深夜潜入要掐死她。
好在何宜机智,察觉有人潜入做了防备,两人一番僵持,何宜方问明白了黑汉子来历。
乌云丧的大女儿玲玲在东宫当差时,只因凌清辉多问了两句,便被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打死,元佑四年小女儿采莲又被皇后扔竹剪重伤致死,男人一心要报复皇后,秋益安便联络上了他,自称有门路可以扳倒皇后,从他这里要过蛇蛋,要过孵化的蛇,还要过蛇毒,终至案发被捕。
然而秋益安也不知道背后是陈昭容,乌云丧只知道他一直和一个太监联系,太监是皇帝身边的人,因为曾经被皇后打落了一颗牙,面容不雅,竞争对手顶替他成了大总管,太监恨皇后,要报复她。
秋益安被抓后,乌云丧心惊胆战,后来又听说连他女儿也被抓了,乌云丧面如死灰坐在家里等着官兵上门,然而直到秋氏全族问斩,他也没有事。
乌云丧感念秋益安的仗义,还没想好怎样为他报仇,便有人在附近打探“秋益安买蛇之地”,乌云丧连夜逃跑,也去了辽西,就此认识了何宜。
“我们混在流亡百姓里,重新登记了姓名,有了新的合法身份,就去了蓟掌柜那里做事,直到他为保住家业进京,我们也就跟着回来了,”何宜看向海诗诚,“我可以明确说,我们回来就是为了找陈家报仇,两次蛇都是她让人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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