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卷 第074章 人性至暗

“仙姑姐姐,你叫什么?”一个长得十分水灵的姑娘,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歪着头问道。

眼前的这个女孩叫刘月娥,她穿着粗布麻衣,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苏瑾。

周民彦一边给苏瑾递了一个馒头,一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刘月娥,讥笑道,“喊什么仙姑姐姐,仙姑仙姑的,都把她叫老了。”

“不是你先喊的仙姑么?你怎么好意思说的我?”月娥姑娘毫不示弱地推了一把周民彦,眉眼之中全是笑意。

苏瑾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摆手,说道,“我叫苏瑾,你们别叫我仙姑了,是怪奇怪的。”

周民彦笑嘻嘻地看着苏瑾,口中默默念着她的名字,“苏瑾、苏……瑾……”

另一边,盘腿坐在石头上的刘月娥则一直瞧着周民彦,眼中有种细腻的落寞。她眼中的这种情感,苏瑾瞧的真切,她能瞧得出刘月娥喜欢周民彦,可是他却好像一点都不知道一样,根本不放在心上。

苏瑾被安树村大保长允许暂时住在村中,她被安排住在村中刘家。刘家只有月娥姑娘一个人独住。月娥的母亲早逝,父亲常年跟着人家在外跑商,不在村中。

安树村原本叫周家村,村中大部分人都姓周。村子里少数的几家外姓者,都是外来户,因为战乱灾荒等原因,逃来了启封城,最后留了下来。

二十几年前的天玄国与金辅国的那场大战殃及了两国的无数无辜百姓,许多因灾祸被迫离乡背井的天玄百姓,便跟随着南迁的朝廷一起,跋山涉水来到了启封城。刘月娥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他当年一路逃难至此,被安树村村民救下,后来又娶了村中周姓女子,便留了下来。

娶了大保长女儿周心儿的沈兴旺一家也是外来户,和刘家不同,沈家原本是大户人家,是旁边的大城镇临图城中有名的有钱人家,后来因为得罪官府,一家获罪,家产充公,家主沈老爷也被人活活打死。最后沈夫人带着还未记事的沈兴旺一路逃去了十里外的启封城,躲进了安树村。启封城原本也只是一个南方小城,直到朝廷南迁,这里才成了国都之城。

苏瑾在刘家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刘月娥一起去大保长家,想要看看周心儿姑娘如何了。另外,苏瑾也准备就此告别,去城东的佑圣真君殿,问一问自己的事情。

两个姑娘刚到大保长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保长家门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堵在屋外,伸长着脖子往屋子里瞧。

大保长家的屋子大门开着,屋中厅堂上除了大保长夫妇外,与大保长一起坐在上宾席的,还有一个老妇人,昨日见到的沈兴旺站在妇人旁边,规矩地立着。

老妇人张口就要人,说话毫不客气,“亲家公,亲家母,心儿还是让我儿接回去吧,总赖在娘家像什么话?”

保长夫人站在大保长旁边,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的心儿刚好些,在我身边养养病,怎么就不行了?”

“哟,瞧亲家母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还成罪人了。我不是不让心儿在娘家待着,只是小文还小,天天哭着找我要妈妈,我也是心疼孩子。”沈夫人戏精附体,说到孩子,立马就哭,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保长夫人立即说道,“那容易,一会就让兴旺将小文抱来,也让他在我们这里住几天。”

“那不行,那不行,”沈夫人连忙摆摆手,“亲家母说得这是什么话,小文是我沈家的孩子,来别人家住算怎么回事?”

“小文也是我的外孙呀。”

“亲家母,这话是没错,但是他(她)既然是我沈家的人,那就应该在沈家!”沈夫人这句话一语双关。她似乎不想再多费口舌,语气十分坚定,毫无转圜的余地。

保长夫人擦着眼泪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袖,低声埋怨道,“你倒

是说句话呀。”

大保长黑着脸,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妻子说道,“亲家说的对,让心儿跟她们回去吧。”

“你……”保长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正孱弱地睡在床榻上起不来床,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没想到沈夫人见了大保长松了口,还不依不饶补了一句,“亲家公,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只是心儿这一回做得事真是不该。得了,我这就把她带回去,一个乡野妇人,接接地气,就什么病都好了。”

听见沈夫人这么说,保长夫人哭得更厉害了,她一手狠狠拍打着无动于衷的丈夫,一面要往屋子里冲,想要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挡住女儿,不让她再入火坑。

苏瑾和月娥站在外面看热闹。苏瑾忍不住地问道,“心儿姑娘不是生病了吗,为什么沈家非要把她接回去?”

月娥指了指村落外的农田说道,“这些日子是晚稻插秧的时候,正是农忙,沈家怎么肯放心儿姐姐在娘家休息?”

旁边围观的人们也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沈婆子就是心狠,还总摆着她原来大户人家婆母的那套架子。心儿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当初说要嫁给沈家那小子,我就知道她要受这个恶婆婆的气。”

“哎呦,”旁边一个妇女阴阳怪气瞧了男人一眼,“谁年轻的时候不受婆婆的气?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在外面围观的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之际,屋子里的沈夫人突然起身,指挥着儿子,让他将屋里的周心儿带回去。大保长站在一旁拉着自己的夫人,脸色虽然很黑,却并没有阻拦,在这个年代,面子比自己的孩子要重要许多。

沈兴旺唯母命是从,立即走进屋中,将自己的妻子抱了起来,不顾她奄奄一息地哭求,直接往外走。

苏瑾看不下去了,这都是人吗?她刚准备扒开众人,冲进去将周心儿夺下来。突然,她身旁的刘月娥先她一步,一个健步冲了出去,直接挡在了沈兴旺的面前,“沈大哥,心儿姐姐身体虚弱,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沈兴旺看见刘月娥时,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对她说道,“月娥,你让开,今天的事你别管。”说着,他低着头,抱着心儿往另一边走,企图绕开挡路的刘月娥。

苏瑾也赶紧冲过去,与月娥站在一排,一起挡住了沈兴旺,“你混帐,你妻子生命垂危,你却跑来抢人,你干的是人事吗?”

“恩人?”沈兴旺瞧见拦住自己的是苏瑾,有些心虚地停了下来,回头瞧了瞧自己的母亲。

沈夫人成功将自己的儿媳妇抢了回去,正得意洋洋地跟着自己儿子往回走,突然出现两个挡路的小丫头片子,她眉头一皱,对着苏瑾大骂,“你是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沈夫人转脸又看见了旁边的刘月娥,心中更是无名火起,毫不客气地对着她骂骂咧咧,“怎么又是你这个小狐狸精,你挡哪门子道啊?快给我让开!”说着,她还不由分说,狠狠推了月娥一把。

刘月娥一个站不稳,直接坐倒在地。苏瑾气急,连忙将月娥扶起来,刚准备找沈夫人理论,就瞧见沈兴旺也十分气愤地对自己的母亲发火,“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没有理会儿子,她指着刘月娥,不依不饶地继续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想进我刘家的门,门儿都没有!”

“娘,你说什么呢!我们快走吧。”沈兴旺的脸上挂不住,抱着妻子,连声对沈夫人催促道。他的眼角不经意看向了一旁的刘月娥,脸上有一种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尴尬。

刘月娥气急败坏地拦在两人面前,对着沈夫人回怼道,“你说什么呢?谁想进你们家的门啊?”

苏瑾也张开手拦住路,无论如何,今日也不能让周心儿回那个犹如地狱火坑

的沈家。

就在这个时候,沈兴旺怀中的周心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奄奄一息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沈夫人,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厅堂中的保长夫人见状,立即挣脱开丈夫的桎梏,两步冲了过来,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想要将她抢回去。

苏瑾趁机拉住沈兴旺的衣袖,言辞犀利地质问道,“你们今日这么做,究竟有什么企图?你是想害死自己的妻子吗?”

沈兴旺一愣,瞧着苏瑾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应。刘月娥趁着他发愣的功夫,眼疾手快地冲过去,连忙帮着保长夫人一起扶住心儿,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奄奄一息的心儿立即退回了屋中。保长夫人瞧着自己的女儿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急得直哭,月娥也埋怨起来,这关键的时刻,周民彦究竟跑去哪里了?

沈夫人见今日恐怕没办法将人顺利带回去,也气急败坏起来。她一把抓住落单的苏瑾,大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情?”她边说边拽了一把自己的儿子,示意他继续进去抢人,然后又转身对厅中大保长说道,“亲家公,今日这是什么意思?你家女儿可已经嫁进了我们沈家,那就是我们沈家的人,昨日她不管不顾地跳井,已经是令沈家蒙羞了,沈家没有休掉她,已经是看在你大保长的面子上了。若是心儿今日是铁了心不肯跟我们回去,我看,日后也就不必再回去了。”

“你别太过分!”苏瑾反手拽住沈夫人的手腕,轻松解开了沈夫人的禁锢。但是她心里清楚古代的价值观和她现在是有本质区别的,所以她不便多说什么,也放开了沈夫人的手腕。

屋里的刘月娥火冒三丈,立即冲出来,对着沈夫人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婆子,心儿姐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吗?你的心都被狗给吃了吧!”

“月娥!”没想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大保长竟然对着月娥大喝一声。

屋里的保长夫人已经对丈夫失望透顶,她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沈夫人说道,“沈婆子,既然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心儿今日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

突然,一直没有表态的大保长也突然对沈夫人说道,“沈婆子,我们周家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沈家,既然心儿在你们家没有好日子过,那就让兴旺与她和离吧。”

“和离?哼,休想!只能是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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