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给各自两个时辰,让对方都好好休息一下。凤颜玉听了宴宁的禀报,自不必说是肯定睡不着了。
而江瑾贤定然是小憩过了。此时他换了一件玄色云纹圆领袍,墨发随意用冠束了。他周身泛着淡淡的青荇味道,华贵清凉,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江瑾贤睡了一觉补足了精神气,加上待会儿要和凤颜玉一起出去,仅仅是说话都觉得神清气爽。
他朝凤颜玉伸出手,凤颜玉有些恍惚地看了江瑾贤一眼,下意识地瑟缩一下,躲了开去。
江瑾贤的神色蓦地一僵,凤颜玉也有点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过,悻悻地道:“刚刚我没睡着,躺一会儿还有些懵。”
江瑾贤“哦”了一声,关切地道:“瞧你的脸色比两个时辰前还差,你这样的精气神,待会儿怕是看不进比赛了,要不……”
“我不去了。你要想去看,你自己去吧。”江瑾贤话还没说完,就被凤颜玉打断。
凤颜玉全程没有把目光看向江瑾贤,仿佛在躲着什么:“我累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就算江瑾贤再不敏感,也该看出什么问题来:“你怎么了?”
凤颜玉咬了咬牙,突然一脸期冀地看着江瑾贤。
若是她亲口问江瑾贤,云双阁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江瑾贤会告诉她吗?
事到如今,她绝不相信云双阁真的只是个情报搜集机构那么简单的。
她真的难以想象,若是江瑾贤和当今陛下早就勾结,她真的还可以信任他吗?
她不否认江瑾贤现在喜欢她,但喜欢她和把握权力是两码事。就是像是自古以来选江山还是美人的议题,她不认为江瑾贤是那个为了美人不择手段的人。
即使是英国二战时著名的爱德华八世,也不是真的因为辛普森夫人放弃英国王位。而是当时的英国内阁知道他们通纳粹,在压力下不得不让他们退位。
两害相权取其轻,倒不如叫国王担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名头,以全英国最后的体面。
凤颜玉眸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淡笑两声,道:“左不过我是越想越气。虽然你平安无事已是我最大的高兴,但是昨天兴冲冲的去救你,什么好处没捞到,还被你说了一顿。”
江瑾贤愣了两秒,笑道:“之前听前朝的那些阁老们说女子都是口是心非的,我原还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江瑾贤伸出手,将凤颜玉揽进怀里,温声道:“睡觉前不是说好了不生气了吗?怎么这才两个时辰,你倒自己反悔了。”
凤颜玉心口一热,顿觉自己一刻也不能在他的怀里待下去了,趁势推了一把江瑾贤,从他的怀中挣脱开:“你不是也听人说了女子的口是心非吗?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凤颜玉退后几步,与江瑾贤拉开距离。江瑾贤很敏感地就感到了凤颜玉对他刻意的疏远,但他自觉没做什么对不起凤颜玉的事情,便只觉得凤颜玉是在与他玩闹。
既然她想玩,那就陪她玩。
“好好好,那便依你。既然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我在府上陪你好好休息。”
江瑾贤悄无声息地又拉住了凤颜玉的手,贴心地道:“你再去休息一会儿。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
凤颜玉敷衍地应了。想着自己逢场作戏的本事怎么降了这么多。头一回儿和江瑾贤一起进皇宫,两人还恨着呢,伪装起那甜腻腻的新婚夫妻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现下凤颜玉确实一点也不能再和江瑾贤相处下去,她觉得自己再这样相处下去就要窒息了。
她得快点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把皇帝拉下水来,救出她的两个小宝贝。
剩下的,她到时候再好好清算吧。
——
“云禾,我吩咐给你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吗?”
“奴婢办妥了。”云禾规规矩矩地禀报,“奴婢去外面采购的土豆和红薯都已经放在院子里了,没有人知道,都以为奴婢是像往常一样替小姐采买莲藕。只是不知道,小姐好端端地拿这么多土豆做什么?”
“我自然是有我的用处。肯定不是拿来吃的,我可不喜欢吃这蛮夷人吃的玩意儿!”
秋芷若鄙夷地说着,吃这种糙食有损她世家嫡女的身份,加上这是凤颜玉所大力推广的,她打从心眼里不喜欢这两个食物。
“你待会儿专门收拾出一间我们院里下人住的房子,把这些土豆通通都藏到里面去。此事不许别人知道,你亲自做。每天去那里浇点水,不需要浇多,保持湿润即可。”
云禾越听越迷糊,终觉得秋芷若这回儿像在养蛊,但养蛊也不是用土豆啊!
“我的目的就是等它发芽!等它有发芽的迹象了,你即刻来禀报。”
云禾摸不清秋芷若到底想干什么,但也知道秋芷若是信任她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去做,并一再叮嘱她不许别人知道,索性便不再多问了。
这边刚派发了云禾,秋芷若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父亲要见她。
作为秋尚书唯一的嫡女,秋芷若也是自幼被严加管教长大的,秋尚书于她算不上什么慈父。当下听说了母亲房里的陪嫁姑姑来亲自传话这件事,也不敢怠慢,收拾一下便跟了上去。
到了父亲的院子,见到母亲也在,秋芷若暗自吃了一惊,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若儿,快起来。”说话的是秋母。
秋母笑吟吟地拉着秋芷若的手:“你别紧张,你爹呢,唤你来,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想着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呢!我们呢,也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婚姻大事也讲究个你情我愿的,便来听听你的意见。”
秋芷若的笑容有些难看:“怎么好好的,要跟我说亲事了呢?”
“前几日,淑妃娘娘一封家书给到杜府。你的三姨来串门的时候便跟我说了,说淑妃娘娘关心你关心的紧,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来也是,你的婚姻大事,该提上日程了!”
秋芷若周身有些发寒。淑妃之前也跟她提过结婚一事,她拒绝了以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父母身上!
秋芷若这样想着,顿时对淑妃有些怨怼。不料秋尚书仿佛看出了秋芷若的心思,威严地开口道:“这也怪不得淑妃娘娘开这个口,你年纪也确实不小了。”
“寻常官家女子都是在及笄后就议亲事的,你却拖到了现在!再过几个月你都二十了!身为女子,你还有多少青春可以消磨的!”
秋母见秋尚书的语气并不和善,倒隐隐有些责怪的意思,便开口圆场道:“原以为江郎和我们家小若儿是板上钉钉的一对儿,倒也不急婚事。谁承想江相尚了公主,我们家小若儿也不曾议过别的婚事,这才拖了下来。”
秋尚书闷哼几声,也知道秋芷若的婚事拖到现在怪不到她的头上,只是不能和江瑾贤结为姻亲已经是十分可惜,自家女儿接下来结亲世家的机会,决不能再被浪费。
秋芷若听父亲和母亲这样一唱一和,已经全然明白今日父母亲见她的意思,当下便不豫地道:“父母亲可是已有人选了?”
秋母闻言,当下便是一喜:“你姑姑夫家的二姨,与你姑父是一母所出,是正正当当的嫡出女郎,嫁于永定伯的儿子,其嫡子与你年纪相仿……”
秋芷若还以为父母亲会在朝中当权大臣的子嗣里挑选她的夫君,没想到他们跳过了这些,选了靠着祖上的荫庇,世袭伯爵位无实权的闲散贵族。
秋尚书想的却是,因着江瑾贤这一遭,他也不愿将女儿嫁给高官大员家的儿郎。其他大员们再怎么翻云覆雨的本事,也大不过江瑾贤去。倒不如嫁给世家,虽无实权,但稳稳当当的富贵却是不会因为朝堂上的风云变幻而改变的。
况且眼下的情况,太皇太后和皇帝势不两立,他虽然是中立的派系,但保不齐行差踏错危及家族。将秋芷若嫁给永定伯一家族,便是保底的需要。
“你们都已经盘算好了,还来问我的意见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秋母面带喜色地应道。
秋芷若皱了皱眉,干脆地道:“我没答应!我不嫁!”
“胡闹!”秋尚书的脸立即拉了下来,“那是嫡子嫡孙!将来是要承继永定伯之位的,做永定伯夫人,那是抬举了你!你还嫌委屈了不成?”
“敢问父亲,这永定伯之孙除了身份尊贵,哪点比得上我的瑾贤哥哥?怕是连容貌都不及瑾贤哥哥的十分之一吧?”
秋尚书怔了怔,随即恼怒道:“你难不成,想嫁去江府做妾!?堂堂秋府嫡女,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更何况,江瑾贤娶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郎,是尚公主!他就算要娶妾,也须得陛下同意!你要委屈自己如此,我秋家便不认你个女儿!”
秋尚书说了狠话,让秋母吓了一大跳,当即便弱弱地道:“重山……”
秋芷若不惊不惧,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道:“女儿不愿嫁给一生碌碌无为,只靠祖上那荫庇的一点富贵过日子的夫君。女儿要嫁,就要嫁这世上最惊艳才绝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