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里,刘二福决心要让宁闵这个穷县能耕者有其田,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粮食装满仓,不挨饿不受冻……
为了这个目标,他起早贪黑,忙忙碌碌,不曾懈怠过一天。
至于还要让百姓有房可住、有病可医、有钱可用、有学可上、不惧天灾可挡人祸,那便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需要徐徐图之。
刘二福有庞大的理想,清晰的计划,更有足够的耐心。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急于求成的人,而是走一步看十步的贤能。
作为一个上位者,他不贪功,不冒进,知人善任,善于发现并激发出每个人最大的潜能。
“……录人一善,则无弃人,采材一用,则无弃材。”刘二福如是道。
“如何识别贤能之才?如何知一人长处?”家年不明而问。
“参阅相学书籍,加之个人阅历,可推断一人之品行,品行无碍,又有些许才能,此人便可用。”
刘二福手执茶杯,抿两口茶水入喉,稍作回味,然不甚尽兴,则杯中茶一饮而尽,后茶杯归回原位,神情舒泰,继续道。
“世人聪明才力,不甚相悬,此暗则彼明,此长则彼短,在用人者审量其宜而已,山不能为大匠别生奇木,天亦不能为贤主更出异人。”
“役其所长,则事无废功,避其所短,则世无弃材。”小生总结道。
“然作文与做官大不相同,作文以见深识闳为佳,立论即使尖刻、偏颇点亦无妨,可做官……”景玮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一时不知如何往下接。
刘二福温声道:“作文做自己,做官则不同。仕途之路,错综复杂,尤为微妙,识见固要闳深,行事更需谨慎委婉,懂策略,知谋划,会隐忍,迂回而进,当行当止,万不可逞能斗气,古来文坛之泰斗,于官场却毫无建树,盖因不识此中差别尔……”
刘二福挺直脊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侃侃而谈,其他人则在一脸认真的奋笔疾书。
刘二福改建的书房非常大,不止容纳了四张书桌,还放置了一套茶桌。
每张书桌的设计与摆放,都兼具了良好的采光和一定的私密性,虽同在一间书房,却又保持着独属于自己的个人空间。
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茶桌竟成了景玮的书桌。
别看景玮平日里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却是一个极懂得慢渗透的人,他从一开始的时不时往刘家书房跑,到带着公文在茶桌办公,再到将家里的书全部搬来刘家书房,不过也就两月时间。
“小生,帮你景玮哥买一套书桌,茶几还是矮了些,低头书写对颈椎不好。”刘二福说道。
没等小生答话,景玮就笑眯眯道:“我都做好了,嗯,还有我儿子的。”
刘二福真是服了他打蛇随棍上的特性,竟得自己真传,“你都做好了,我还能说什么?都搬来吧。”
于是,景玮乐颠颠的将与刘家书房统一样式的新书桌搬了过来,发现过于拥挤,又将茶几给搬了出去,放到花厅。
他这副完全不见外的模样,刘二福看了就牙疼。
他不知道的是,景玮也就对他和他身边的人这样,他喜欢这种氛围,甚至比在自家跟亲兄弟相处起来还要轻松自然。
在景玮心里,刘二福亦师亦友亦兄,是自己人生路上除至亲以外最重要的人。
……
六月初的一天,阳光明媚。
刘二福带着小生和景玮,以及随行的两个衙役,再次来到了赵家村。
“无需多礼,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我们边走边说。”刘二福握住赵初来的手臂往上抬了抬,阻止他继续行礼,随后,抬腿朝一座山头走去。
等到了山脚下,刘二福继续往里走,在山里转了转,对石头、苔藓以及树木的品种等,都仔细的看了看。
“我认为,你们村非常适合栽种石斛。”刘二福转头对赵初来认真道。
赵初来一头雾水。
见他这样,小生连忙将石斛的药用价值和生长环境细说了遍,“……虽说现在石斛远不如之前昂贵,但也还是一斛难求……”
“这般贵重,那要去哪里寻种?”赵初来一开始听的心潮澎湃,可想到这么昂贵的药材,怕是举村之力也买不起两棵种。
“这你不用担心,嫁接苗可以先赊,你只要想清楚要不要种。”
“可万一……”万一种不好赔了怎么办?
刘二福哪能不知他心里所想,“赔了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