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三娘出生于季里县一个有名望的乡绅之家,上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自打娘胎出来,三娘便是难得的好模样,生的玉雪可爱,精致白皙。
三娘平日里不哭也不闹,还一逗便笑。
瞿父爱极,一见三娘那副喜庆模样便挪不开眼睛,全然不顾“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将小小一只稳抱在自己臂弯间逗弄。
三娘很给瞿父面子,时常咿咿呀呀与之热情‘对话’。
瞿父被三娘的婴言婴语逗的哈哈大笑,与平日里的严父形象相差甚远。
被激发慈父爱的他,彻底放开了,开始带着三娘到各好友、邻里家炫耀,一副‘我有可爱闺女你没有’的模样,看的人牙疼不已。
瞿父正大光明的偏爱,让兄姐们恼极了三娘,于是孤立与欺负,便成了家常便饭。
小小的三娘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日复一日的讨兄姐们欢心,却终不过是徒劳。
难过的三娘只能紧紧抓住给自己光的瞿父,并努力学着为父亲排忧解难。
瞿父发现三娘无论什么都一学即会,惊喜不已,常带她进出书房,像教养男娃那般教她读书识字,全然不顾世俗的眼光。
可就是这么好的父亲,却因得罪权贵,生命永远停在了三娘十岁那年。
痛失最爱的父亲,三娘只觉头顶的天塌了,几度哭到晕厥。
这样伤心的她,却从始至终,都无人给予任何安慰,哪怕只一个温暖的拥抱,或一句暖心的话。
就连往常温柔如水的母亲,竟也如兄姐那般,对她露出了厌恶的眼神。
于是她在失去父亲后,看懂了身边的亲情。
三娘灿若星辰的眸子,开始一日日变的黯淡,甚至有时一日也说不上一个字。
姐姐们还将父亲生前送与三娘的话本子,全部偷偷撕烂。
三娘心里明白,却不懂为什么。
她紧紧攥着撕碎的话本没有哭,只抿了嘴,垂头瞅着地,久未动弹,一字不发。
之后,三娘将碎片一个不落的全拾了起来,用米浆一页页细细粘好,再找个无人的小角落,肩膀一抽一抽的,偷偷的哭泣。
三娘一日日长大,长成了个容貌脱俗的大姑娘,被自家表兄相中。
三娘笑着嫁给了爱她护她的表兄,以为这是余生最好的归宿。
可从恩爱两不疑,到两看两相厌,不过也就五年的时间。
五年里,她被舅家指责无所出;五年里,她痛失了不足月的爱子;五年里,她拿到了休书一封。
之后,她也被亲娘厌弃。
休弃归家次日,她便被自家娘亲匆匆找了个婆家,二嫁出门。
三娘像个被看不上眼的物件那般,给丢到了丁家,成了丁家家主的继室,丁呈的继母。
看着同样十岁失去至亲的丁呈,三娘偷偷在心里发誓,此生定要待丁呈视如己出。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她终究只是继母,继母就免不了周围好事之人的无端质疑,更有甚者,从中作梗。
奈何她经历过最难堪的过往,如今又何惧到不了跟前的谣言与中伤?
她只想用真心换真心罢了。
对丁呈的外祖父给送来的丁六,她非但没觉得难堪,反而狠松了一口气,她十分明白,一个可信任的、忠心护主的随从有多重要。
至于丁五,表面上是她的陪嫁,可实则两人在来丁家之前并未打过照面。
三娘原本想着,除了自小相伴的丫鬟桃花,娘家其他陪嫁过来的人,一律打发出去了事,可奈何夫君不愿,最后竟在不知是谁的劝说下,将丁五给了丁呈。
……
丁呈失踪当日。
一早,三娘的贴身丫鬟桃花,外出给小少爷买鲁班锁。
她抄近路从后门出府,走到一个拐角处,看见丁府厨下刘婆子在一棵大槐树下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
桃花纳闷,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便藏匿于拐角里侧,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一会,便见一个陌生中年男子朝刘婆子直直走了过去,两人没说一会话,就又快速分开了。
桃花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好像有‘大少爷’几个字,一时心惊胆战。
见两人走远,桃花顾不上买鲁班锁,便直接返回丁府,同三娘说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
三娘听完后秀美紧锁,心里揣揣不安,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可事关丁呈,三娘一点也不敢马虎。
“去看看今日要去府城给大少爷买书的丁六出发没有?他要是还在府上,你就将刚刚所看到、听到的,说与他听,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事不迟疑,桃花小跑着找到正在套马的丁六,细说了此事。
丁六谢过桃花并说道:“我刚见刘婆子急匆匆与你前后脚回了丁府,怕是当时已然发现有人在偷听,只是你走后门,她走侧门,没碰上……”
桃花赫了一跳,赶紧又小跑回去,将丁六所说告之了三娘。
三娘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夫君出远门未归,她又是一介女子,行事诸多不便,情急之下,她只能打发亲信去了远在几十里外丁呈的外祖家报信,而她自己则回了娘家,准备探查一下自己的陪嫁——刘婆子的底细。
丁六故意踩着点与刘婆子前后脚出了门,刚出门没多远,就发现她上了一辆马车,马车朝着丁呈踏青的竹林方向驶去。
丁六找了个隐蔽角落乔装打扮一翻,骑马朝着马车驶离的方向跟了上去,却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刘婆子所乘的那辆马车。
丁六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远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许多,他压制住内心的焦急,快马加鞭赶去了竹林。
可等他到时,却连大少爷的马车也没见到,反而碰上了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丁六低头抚马,做出一副在等人的架势,待六个壮汉走远,他才朝着不会与壮汉照面的方向开始寻人。
“丁六,你家大少爷找你。”
就在丁六找了许久、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如天籁般的小孩声音出现在了耳边。
丁六跟着小孩进了茅草屋,发现丁呈倒在窗户下的灶台边,陷入昏迷。
“哥哥刚还没睡着呢,一直盯着窗户往外看……”小孩着急解释道,生怕被眼前的伯伯认定为坏人。
丁六将丁呈扶起来倚靠在柴禾上,收起他手里带血的刀,用布条帮他把用来保持清醒的伤口包扎好。
“我知道,感谢你救了我们家大少爷。可我们现在被坏人盯上了,很危险,他们很有可能马上就搜到这里来了。”
说着,丁六帮小孩把房间里带血迹的东西全部归置到很难发现的木柴堆里,然后背上丁呈就要离开。
“那我带你们走吧,我对这边可熟了。”
丁六刚想拒绝,就听到竹林里传来踩踏的细微沙沙声,他朝小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点头同意。
小孩带丁六抄近路上了官道,正想着往哪边走呢,就被丁六拽着往跟县城相反的方向奔跑。
可还是没跑多久就被发现了,小孩只能又带着丁六往山上跑。
小孩和丁六铆足了劲上山,可对方的速度比他们还要快的多,不一会就追上了他们。
丁六见对方只追来了两人,忙将背上的大少爷放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并让小孩自己找地方躲好不要出声,他自己则与来人刀刃相见,来了一场硬仗。
一盏茶后,丁六将两个被自己击杀的壮汉拖进草丛隐蔽,随后叫上小孩继续带路,三人躲藏进了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