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福到达任上,没有第一时间去县衙办理交接,而是带着孩子们,看似随意地在宁闵县慢慢悠悠转了一天。
按理说,以宁闵的地形地貌,不应是如今荒凉贫瘠的状态。
可目光所及,却是极度的贫穷与落后。
翻阅过往历史便知,中瑜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宁闵县又地处中瑜边境,易攻难守,通常都是最先沦陷的。
到宁闵县的第二天清早,刘二福带着孩子们来到了县衙。
从外围看,整个县衙占地面积广大,厚重的大门有些破败,应是经过数次修缮,门口摆石狮子的地方,如今已是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曾经放置过的痕迹。
县衙门口杵着两名穿着草鞋、衣着单薄不合身的衙役……
“……任重而道远啊。”刘二福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这位老爷可是有事?”
见刘二福盯着之前存放石狮子的空地,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右边站着的圆脸少年衙役,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问道。
“我爹乃二甲进士刘二福,今日到任宁闵知县,烦请这位小哥帮忙通报。”年年说着递出帖子。
“啊?”少年衙役有些懵。
“知县大人请随我来。”见同僚愣在原地不动,左边那位四十出头的国字脸衙役只得粗着破锣嗓接道。
刘二福笑着拍了拍少年衙役单薄的小肩膀,与国字脸一道进了县衙。
县衙主簿吴右槺得知消息,放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迎了出来。
吴右槺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长相周正,体型偏瘦弱,自任主簿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懈怠一日。
可因腿部有疾,只能一直待在主簿的位置上,不能前进一步。
“不知大人今日到任,在下有失远迎。”
吴右槺迎至门口,从衙役手中接过帖子,快速扫了一遍,郑重朝刘二福行了一礼。
“无妨。”刘二福拱手道。
见新任县令温文尔雅笑眯眯的模样,吴右槺充满期待,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有了吴右槺从旁相助,刘二福迅速掌握了县衙的基本情况。
宁闵县衙坐南朝北,占地三千多平,由两组四合院、三十九间房组成。
主体建筑有大堂、二堂、三堂、狱房、厨院、知县院、大仙祠等,均为三十年前修建。
县衙编制,有县令一员,县丞一员(还未到任),主簿一员,典史一员,教谕一员,驿丞一员。
“新县丞何时到?”
“来了。”一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景玮?”刘二福惊道。
“是我,就是我。”景玮快步进到房内,躬身行礼,骄傲道:“为了这宁闵县丞之位,可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呢。”
“费力到这荒凉贫瘠之地当县丞,你怕不是脑子有坑?”二傻子的世界,谁懂?
景玮撸了下脑瓜,“没坑,圆溜着呢。”嬉笑着说完,话音一转,对吴右槺道:“我猜这位定是吴主簿了,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突然转换话题,吴右槺反应慢半拍,“下官不敢,还请县丞多加关照才是。”
“好说好说。”话音刚落,肚子便响起了奏鸣曲,景玮揉了揉肚子,略显尴尬道:“舟车劳顿,只想着早日见面,忘记安抚肚子了。”
“膳房已备好了午膳,要不两位大人先随在下去膳房用膳?”吴右槺善心解围。
“多谢主簿,烦请带路。”忙了一上午,刘二福也感觉饿了。
景玮的到来让几个孩子惊喜不已,相互间不停分享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吴主簿家小可是都在宁闵?”刘二福咽下嘴里的食物,抽空与主簿话家常。
“我带着妻儿在宁闵,家中父母垂垂老矣,故土难离。”
以往每个县令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典范,没想到新县令并不墨守陈规,但整个用膳过程,又看起来行云流水、极其优雅,一点都不觉得有失礼数。
“这倒是,你家孩儿多大?”
“两个闺女皆已出嫁,家中大儿十五,小儿十岁。”吴右槺如实回答。
“与我家孩儿一般大小,往后可得多加走动。”
“我家孩儿粗笨……”
“我家孩子也不咋聪明。”
呃~ 这话要怎么接?吴右槺无语了。
“爹爹,要不我改个名字叫大聪明吧?”安安机灵道。
咳咳咳~
景玮白了安安一眼,“别在我喝汤的时候说笑话。”真是咳的他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我是一本正经的。”
景玮无语凝噎,“一本正经的说笑话?”
见安安还想放大招,刘二福笑眯眯接道:“刘大聪明,咱晚上吃’竹笋炒肉’,可好?”
安安挪挪小屁股,抖三抖,猛摇了摇头,狗腿道,“不好,爹爹取的名字已是最最好听的了。”
说着,还怕自己表达的不够真诚,又加重语气补充了一句:“真的。”
刘二福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又理了理袖口,“你是懂说话的。”
“爹,助长他人成为狗腿子,是不是不太好?”年年给弟弟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五花肉,调侃道。
“正好,他不是常常好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这下有答案了。”
咳咳咳~
狗腿子跟狗的关系?景玮继续飚泪。
吴右槺目瞪口呆地看着饭桌上的互动,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我们移步后院喝茶?”刘二福提出邀请。
“请。”吴右槺回道。
县令宅的书房、花厅,早在上午便被小生带着苏多田、还有弟弟们归置好了。
吴右槺看着雅致又极富生机的花厅,默道:“果然是着书《向阳而行》的家庭……”
过了一会,其他人也都来到了花厅。
两盏茶后,吴右槺请辞。
刘二福吩咐苏多田将之前专门给吴主簿备好的见面礼拿了过来,亲自请吴右槺收下。
吴右槺受宠若惊,难道不应是我送礼给大人的吗?怎么今儿竟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