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们一个一个来,奶奶年纪大了,脑子反应不过来。”
姜奶奶摆着手叫停了我们。
我跟童燕燕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我首先选择妥协,
“你先说吧。”
“啊不不不,还是你先问吧,这毕竟是你的问题。”
这个丫头,这时候竟然跟我客气起来了!
“所以商量好了吗?”姜奶奶瞧着我们问。
“呃,这,这……”
我想了想,改口问了刚才童燕燕问的那个问题。
“姜奶奶,听说当年我父亲葬礼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当时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姜奶奶听完我的问题,像是在回忆一样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叹着气开口,但并没有直接回答,
“听说当年,你爷爷迁怒你妈,连你都不顾了,把你妈从家里赶了出去,你既然知道这事儿,心里是系着个疙瘩的,对吧?”
姜奶奶的反问,我没法否认,虽然当时我还没有出生,但我做不到完全不在乎当年这件事。
明明离世的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妈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也是跟我们娘俩关系最深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因为子虚乌有的一个结论,把我父亲的死迁怒于一个绝望近乎崩溃的女人跟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虽然我也这些日子也能跟爷爷正常相处,甚至对比家里的其他人,对爷爷感觉还更亲近一些。
但每当这件事被提起摆在明面上,我心中确实有一个疙瘩硌得我生疼。
姜奶奶应该是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我的默认,神情变得有些无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误会了,我师傅当年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啊?什么?
我疑惑的抬起头,对上姜奶奶因为苍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睛。
“虽然我不知道我师傅当初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但我可以保证她的意思确实不是针对你们娘俩。”
跟我想象中高深莫测又邪乎异常的神婆不同,其实姜奶奶的师傅是个比她还要接地气儿的亲切老太太。
有人需要的时候,她是驱邪招魂的神婆,平常生活中,她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老太太,下地干农活,在家挑水劈柴,洗衣做饭。
她还懂一些中医知识,以前远近的街坊乡亲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大病小灾都会请她,尤其是一些女人,都习惯请她看妇科方面的疾病。
所以当时她去了我爷爷,只看了我妈一眼,就准确的看出她已经有了身孕,甚至说对了月份。
当时我妈才刚刚有孕,身形没有很大的变化,她走出去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据我妈回忆,神婆跟我妈聊了几乎,非常亲切的叮嘱了她一些孕早期的注意事项,尤其是现在经历这种事情,更是好言劝我妈千万要稳住情绪,要以自己的身体情况为重。
反正,在法事开始之前,神婆跟我的相处不仅说是很融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亲切。
之后就是在我爷爷的指引下,神婆跟姜奶奶去了灵堂,开始正式引魂法事。
当时姜奶奶才刚刚成为神婆的徒弟,会的东西不多,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帮充当一下收拾东西的助手。
神婆听说是小时候被路过的大师点化过,所以她有一个请仙上身的绝技,但这次我爷爷请她来只是安抚亡魂,所以本来是用不上这个技能的。
但神婆在摆好了香案,点燃香烛纸钱开始念念有词后,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姜奶奶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越变越不对。
以姜奶奶对师傅的了解,她这明明是被上身之后的反应。
但不知道是哪路的神仙上了她的身,跟往常不同,出了神情之外,她没有变出其它任何的异常。
姜奶奶当时吓得不敢说话,所以其他人也没有察觉到神婆的异常。
直到神婆突然在香案前抬起头,愣愣地转身看向我爷爷,用比她平常说话要粗一些的嗓音对我爷爷说,
“你儿子不是因为意外死的。”
她这话自然像是一滴冷水落进沸腾的油锅里,霎时间灵堂里全是倒抽凉气的声音,小声的议论声也纷纷响起。
毕竟当天是我爸的葬礼,不仅有我们家人在场,很多亲朋也是听了消息而来。
神婆像是没有听见议论声,又继续说下去,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他是被害死的,这个人就是你们家里。”
好嘛,如果说第一句话像是一滴凉水进了油锅,那这句话就像是在热油里面直接泼了一整瓢凉水,整个灵堂里直接就炸锅了!
我妈当时听了这话,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晕过去,混乱的灵堂被我二叔跟三叔大喊着控制了好久,才彻底安静下来。
那么这个时候,我爷爷在做什么呢?
我看着姜奶奶问,
“那,当时我爷爷什么反应,他有什么什么吗?”
姜奶奶摇了摇头,“当时你爷爷什么都没说,不过脸色挺不好看的。”
而且后来,姜奶奶看我妈身体不对,就赶忙过去照顾她,没有注意到之后我爷爷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不过她能确定,我爷爷全程什么都没说,在人群乱起来之后,他也没有站出来主持场面。
他似乎就一直沉默地看着神婆,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神婆自从说完这两句话,就重新跪回了香案前。
人群的骚乱制止住,姜奶奶把我妈扶到房间里,找了个椅子坐下,再返回灵堂的时候,她发现香案上的蜡烛跟香火都灭了,只有火盆里的纸钱还在燃烧着。
轻飘飘的纸钱烧过之后会化成质量很轻的片片黑灰,说来也是邪乎,在纸钱完全烧尽的那一刻,凭空里刮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风的力度正好够吹翻火盆。
火盆翻倒,里面成片的黑灰被风卷起来,直到在天边消失的无影无踪。
“孩儿,既然你来问,说明你是相信这个的,我敢肯定的告诉你,当时说出那两句话来的人,绝对不是我师傅。”
如果不是她本人的意愿说出这些话,那难道是有谁的灵魂附在了她身上?
当时可是葬礼中的灵堂,这个灵魂……
我看着姜奶奶,她果然说出了我心里的答案,
“孩子,那可能,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