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闷棍砸下来我没有立刻倒下,但也没有机会再回头看,下一棍紧接着又砸下来。
我的后背跟后脑勺逐渐传来剧痛,对方一下一下没有要停的意思,像是要对我下死手。
狗日的,我招谁惹谁了,一定要弄死我!
在剧痛之下,我当然站不住,一下子趴倒在了略带泥泞的土路上,鼻孔里涌进不少带着腥味的湿润泥土。
后来细想,这个倒下的动作似乎还保护了我一下,因为我的倒下,身后袭击我的人只能把棍子砸在我的后背上,如果我保持站立,可能会被砸断颈椎而死。
痛,真的好痛。
我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这么打过,鼻子里面逐渐涌出了温热的液体,跟泥土混合在一起,堵得我很难呼吸。
喉咙里也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愈演愈烈的往上冲击着,这会儿得亏是我张不开嘴,要不然肯定会吐出来。
在痛感的影响下,我的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很久之后才听见摔出去的童燕燕的手机里,传出来姜奶奶焦急的叫喊声。
似乎是看我不再动弹,没有声息了,在我身后的凶手终于停下了手,我嗡嗡作响的耳畔逐渐听到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干了什么很耗费体力的活儿。
去他妈的,我在心里胡乱地骂着脏话,杀我确实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对吧?
从粗重的喘息声来判断,这应该是个男人,年纪就判断不出来了。
我觉得很神奇,因为我昏过去之前,竟然还在思考这个。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思绪。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总之我的意识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到很冷,浑身都湿淋淋的。
是下雨了,怪不得我昏过去之前,闻到泥土中有一股潮湿的腥味。
明明已经醒过来,但难受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胸腔憋胀的像是要炸开,鼻子嘴巴像是都失去了作用,不论怎么努力都呼吸不到氧气。
“呃,呃……嗬……”
我几乎是拼上一条命才张开嘴,在控制不住的呻吟中吃进去不少泥巴,但仍然缓解不了这种窒息的感觉。
好难受,我要死了。
这两个念头交替在我脑海中闪现,张开嘴似乎就耗尽了我这辈子最后的力量,我现在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站起来。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密集的雨滴在我耳边不断冲刷着,像是一声声爆裂的鼓点在我耳朵里炸开,要把我的耳膜震烂。
在最难受的时候,我想到果然是我妈,以往发病的时候,我妈总是陪在我身边,让我有一种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事挺不过的信心。
如果我就这么死在了这里,我妈会后悔把我送回这里来吗?
她往后的余生,又该在什么样的心情里度过。
眼角的雨,好像多了一丝超过我体温的温度。
在我绝望中想用干涩的喉咙叫一声“妈妈”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有一只手摸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吓,那个凶手竟然一直没走吗?
他发现我还活着,是来补刀的吗?
其实不补也无所谓了,我本身就有病,如果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马上就要死了。
但按在我发顶的那只手却摩挲了起来,手下的力度非常温柔,是那种长辈对小辈亲昵的抚摸。
是谁?
这种情况下会是谁?
我好想睁开眼,我好想再看一眼。
如果不是来杀我的,能不能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妈妈失去儿子,我还想调查我爸爸死亡的真相,我还想去读大学,还想有未来更长的人生。
我还想……求求你了,不管你是谁,求求你救救我吧!
心中悲戚的念头转变成了无限的求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珍爱生命,这么想活下去。
似乎是强烈求生的念头给了我一丝力量,我的脸蹭在湿烂的泥土里,像是在非常难看的蠕动。
先是脑袋,接着是脖颈,而后脖颈带动肩膀,肩膀又带动起了手臂。
我在泥泞中慢慢蹭着,顾不上如影随形的窒息,这会儿只想遵从本能站起来。
可这股力量实在是太短暂了,我刚刚用手腕撑住地面,就再也坚持不住。
窒息不单单是喘不上气来,它会让你的大脑越来越混沌,让你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让你感受着自己是怎么一点点走向死亡的。
抚在我头顶的那只手消失了,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是放弃我了吗?
“呃,嗬……”
眼角的热泪越来越多,我努力地张大了嘴,好像喊一声“别走,救救我!”
瓢泼的大雨飞进了我的嘴里,但我只能用喉咙发出这种呻吟的音节。
但好在,比新一波绝望更先到来的,是一只温暖的大手撑住了我的胳膊。
这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粗糙的感觉非常明显,它给我的力量并不多,但足够我撑起这只胳膊。
“鹏飞!展鹏飞!”
陌生的声音在大雨的声音中高喊着我的名字,
“展鹏飞!站起来啊!”
“快站起来啊!”
他那么拼命地喊着,像是要声嘶力竭,我又怎么能辜负这强烈的期望。
我咬住了后槽牙,管不了下一秒憋闷的胸腔会不会炸开,在喉咙低吼的音节中一鼓作气站了起来,站在了这片湿滑却结实的土地上。
“呃,嗬嗬嗬……”
我急促地呼吸着,好像只站住了一秒,立刻就脚腕发软,一屁股坐了下去。
但情况总比刚才好多了。
那只给我力量的手跟刚刚嘶哑却强烈的喊声同时消失了,我在雨幕中支撑着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什么都没有,连之前的月光都悄悄躲了起来。
是啊,明明今晚的月光这么清亮,为什么会下雨呢?
我的前方,只有童燕燕粉红色的翻盖手机,淋雨之后已经不能用了。
脑袋跟后背的闷痛还没有散去,但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在大雨里大喘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身体状态,踩着一路湿滑跌跌撞撞地往小楼的方向去。
事后,我已经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走过这段路的,只记得我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就是已经耗光了力气,一头杵在门上却直接摔了进去。
怎么回事?门竟然没锁?
我喊了一声爷爷,在我的感觉中应该是一声大喊,实际上我发出的声音比我平常说话还要小。
家里自然是没有人应答我,我用手肘在地上撑着,艰难地爬着往爷爷的房间去。
正是因为我趴在地上爬,才能清楚的注意到,地面上竟然有一点暗红色的液体。
抬头往前看,这种红色液体一点一点的竟然连成了一条线,直通向爷爷的房间。
爷爷!
我心想不妙,连骨碌带爬地到了爷爷房间,就看到了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爷爷的房门没有关,他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房门,脑袋歪斜着耷拉下来。
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下来,在身下已经汇集成了明显的一片红色。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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