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外走廊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似乎连尽头窗口里透进来的光亮都变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就连警察也跟着看过来,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三言两语间,我就成了那个凶手?
我求救一般地看向比较熟悉的三叔,但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没敢面对我。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能寄希望于警察,
“我可是也受伤了啊,起码在这个家里,在昨天晚上,最没可能伤害爷爷的就是我了啊!”
我敲了敲自己脑袋上的纱布,因为情绪激动,后脑似乎又疼了起来。
“不一定吧,”
二叔说着,皱起了眉头,确实是来真的,
“你被袭击的也太蹊跷了,那个凶手真的存在吗?”
“明明像是要下杀手,但就这么正好只让你受了伤,没要了你的命?”
二叔的分析,把我的嫌疑推上了一个更新的高度。
三叔有些听不下去了,扒拉了一下二叔,
“二哥,鹏飞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对他是不是过分了些?”
“孩子?”
二叔上下打量着我,
“他已经成年了,而且个头比我们都高,力气嘛……不好说。”
二叔这意思,像是已经认定了我就是凶手。
我又气又急,不受控制地浑身发起抖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吨浸水的棉花,压得我呼吸越来越困难。
该死,周遭的空气都去哪里了,无论怎么呼吸都很难吸进需要的氧气来!
“二叔!”
我拼尽全力大喊了一声,
“你什么意思?”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吗?”
“我伤害了爷爷,又故意弄伤自己来洗脱嫌疑是吗?”
“你这是在承认吗?”
“喂!”
我急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您为什么这样!您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理由要伤害爷爷,甚至要做到这个份上!”
我胸口剧烈起伏着,扫视了一圈眼前所有的人,
“你们不也都知道吗,明明在这个家里,我跟爷爷的关系最亲近,我为什么要杀一个我这么亲近的人?”
“但我们也知道,”
二叔看着我,语气非常肯定地说,
“你不是在怀疑你爸爸当年的死吗,你怀疑是老爷子做的吧。”
“呃,我……”
这种时候竟然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这样一来连作案动机都给我找好了,逻辑似乎形成闭环。
再这么说下去,我都快要相信这事是我做的了。
我大口喘着气,感受着痛感在胸口蔓延,膝盖跟脚腕都开始发软。
好难受,我要撑不住了。
“什么人的死?这又牵着到什么……喂,哎哎哎!”
警察大叔的话说到一半,就惊叫着冲我扑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本就伤痕累累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冰凉坚硬的瓷砖地上,直接把我的意识撞飞出去。
等我在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喉咙里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干涩。
这种感觉我倒是挺熟悉,这是吸氧造成的。
果然,我睁开眼睛,就注意到自己正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鼻子里正插着氧气管。
“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叫医生。”
童燕燕开口,我在注意到她守在床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
“……不用。”
我伸手拉住她,哽了一下才说出话来。
“我都听说了,”
见我坚持,童燕燕只好又坐了回来,
“你们家发生的事情,还有昨天晚上姜奶奶给你打的电话,以及……”
她低下头,后面的话像是很难说出口。
“没事儿,有什么你就说吧。”
“以,以及……以及你现在很有嫌疑的事情。”
“这样啊,”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感受着自己的嗓子眼跟被刀片割过一样,
“二叔他们怀不怀疑我,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报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警察会去调查。”
“就,就是说……”
童燕燕这话说得越来越艰难,不过看她的神情,我已经能猜到一些什么了。
“警察更愿意相信二叔的分析吗?”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他们更相信的应该是证据,”
童燕燕见我猜到,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如实相告,
“是从你家里发现了证据,滴在地板上的血迹,是从你房间里一路延伸过去的。”
我睁大了眼睛,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昨天晚上我是用一头杵在地上的方式进门的,在往爷爷房间爬的时候才注意到地上血迹。
所以我只发现了有血迹从爷爷的房间流出来,还真没发现血迹是流向什么地方的。
不,不对,严格来说,就目前的发现,应该说是血迹从我的房间流向爷爷的房间。
根据这条“血迹路线”的分析,凶手是在我房间里割破爷爷喉咙之后,再把爷爷推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这一点,倒是跟二婶的指证对上了。
不过,难保他们不是有备而来。
我皱起眉头,想着之前二叔二婶对我如此强烈的指证,像是要立刻摁死,恨不得马上就定下我的罪一样。
这么着急,是心虚吗?
我挣扎着要从病床上坐起来,童燕燕上前帮忙把我扶起来,
“你别着急,我肯定会帮你作证的,还有昨晚一起聚会的朋友,我会尽量发动他们都来帮你作证,咱们人多力量大嘛。”
“没用的,”
我无奈地抚了抚抽痛的额角,
“昨天晚上我提前离开了,你们的证言证明不了什么,除非你们是想做假证吗?”
童燕燕一下子也反应过来,咬着嘴唇哽住了。
这还真是命啊,昨天去聚会是我临时起意,提前离开也是我临时起意,凶手应该很难计划好。
这么想来,还只能说是我倒霉,一头撞进了命运的陷阱。
又或者,如果是有人计划好的,那这个人应该对我非常熟悉,能把我的每一步都算的无比精准。
这个人会是谁呢?我身边的人,除了昨晚跟我在一起的童燕燕,就只能是……
我的眼前,闪过所有“家人”的脸。
是啊,我们明明是家人,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要叫个称呼的长辈。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正烦躁地想着,手机从一旁的床头柜上响起来,童燕燕帮忙给我拿了过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妈妈”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