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隆道：“朱萧索，每个人的教书内容，往往都是不外传的。加上我已经几百年不在书院教书，我的题目，大都已经在市面上绝迹，没有什么共通性可言。想要通过考核，恐怕会比正常考核，要难许多。”程前隆从朱萧索身旁走过，坐在主座上，道：“你是个不错的苗子，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参加教授考核么？”程前隆还是不舍得就这么抹杀朱萧索。不过，朱萧索这么不听话，非要寻死，程前隆也不会放过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程院长出题吧。”程前隆点了点头：“那就如你所愿吧。我太久不教书，考核题目也记不得许多了。这样，我只出一题，如果你能答出来，就算你通过。”归云风心中更是感觉不妙。按照惯例，通过教授考核，要考二十题。现在程前隆只考一题。他可不认为程前隆会对朱萧索放水。相反，他有绝对的把握，朱萧索答不出来这一题。归云风暗道倒霉。一个篱笆三个桩，归云风给沙道净一个眼神，示意想办法一起暗中帮朱萧索解题。“请院长出题。”程前隆捋了捋胡子，道：“我听闻，求仙城的书院，没有一个擅长平面图形的数理流派老师。这样不好。数理流派，博大精深，需要全面发展。这样，我就考你一个平面图形的数理问题吧。”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心中一紧。他们罪城，都是因为当初三灵匣问题和程前鹏持不同答案，才被放逐此地。术业有专攻。大多数人，擅长的都是数论和概率。而平面几何这个分支，求仙城没高手。换言之，今天就算想要暗中搞小动作帮朱萧索，也不可能了。事到如今，就只能靠朱萧索的悟性了。“洗耳恭听。”“在一个圆上，取四个点，连成四边形。四个顶点依次为甲乙丙丁。已知边甲乙恰好是圆的直径，边乙丙等于边丙丁等于二，边甲丁等于七。问你，这个圆的直径几何？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做这道题。”归云风听完问题，闭上了双眼。他确实不会。当年在国都求学的时候，平面几何就是非常冷门的方向。老师们的教授浅尝辄止，几乎只是让他们明白一些基础概念就停止了教授。而涉及到圆的问题，更是基本没有任何文献可以查找。仿佛这个领域被禁锢了一般。打死他也想不到，程前隆这个老古董，居然能出圆的问题。之前程前隆说自己的题目在市面上绝迹，曾被誉为谪仙国“数理十杰”的归云风心中不屑。博览群书的他，不认为题目能超出自己的见识。现在看来，是人外有人了。再看向上善我知和沙道净，两人同样眉头紧皱，微微摇头。归云风不禁为朱萧索担忧了起来。朱萧索没有多说话。听清题目后，就取来纸笔，立刻写写画画起来。题目的描述，让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个四点共圆的题目。这个题目的出现，说明此世的数理发展并非蛮荒。一定是存在较为成熟的体系的。朱萧索认为，可能是因为知识的学习与修为直接挂钩，大家都不愿分享，所以成熟的体系只存在于少数人的手里。并且造就了现在的文化沙漠。生死面前，朱萧索也没心思对此事思考太多。忧国忧民，不如先忧己。四点共圆，是前世初高中的题目，涉及到不少性质和定理。毕业多年的朱萧索，早就记不真切了。学习这条路，往往学得越晚，忘得越快。小学的大多数知识记一辈子，初中的部分知识记一辈子，高中的知识高考后两个月就忘差不多了。大学的知识，期末考试后当天就能忘干净。硕博都是非常细碎的知识，基本做到了现学现忘，只能大概记得用的时候去哪个文献查。看書菈朱萧索已经不记得四点共圆的详细性质。他只能根据模糊的印象，和脑海中残留的某些有关圆的性质，现场再推断一番。至于能不能推断成功，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看天意，是否垂怜于他。解题期间，他冥思苦想。终于，用了三个时辰的时间。他绞尽脑汁回忆，做了无数辅助线。先后证出了正弦定理、三角函数倍角公式和圆的同弦对角定理。这一通组合技，终于让他算出了答案。朱萧索长舒一口气。老天果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开口道：“答案是八。”见朱萧索给出了答案，归云风等人慌忙看向程前隆。却不知程前隆的脸上的笑意何时消失。早就死死盯着朱萧索写写画画的稿纸多时了。朱萧索解题方法，程前隆都看在眼里。整个过程，彻底让他傻眼了。他本以为，朱萧索即便能做出来这道题目，也只能利用题目条件里有两条边相等的巧合。万万没想到。朱萧索根本没有发现这个便利条件，没意识到可以通过三角形的相似和勾股定理推出。所以选择最原始的方法，用代数求解。便不得不推导了好几个定理。这就好像，明明有野路可以爬到山顶，他却铺了一条人人都能走的康庄大道让所有人都能分享山顶的风光。他拿起朱萧索的稿纸，看了又看。很明显，朱萧索一开始是不知道四个顶点在同一圆上的四边形有什么性质。是不断做辅助线，需要什么定理公式就现场推导。而这些定理公式，程前隆也曾推导过。花了大约十年的时间，已经堪称神速。程前隆，在当年也是名声赫赫的“天才”。而朱萧索，却当着他的面，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将这些定理推导出个七七八八。任谁一时间都无法接受。程前隆又恢复了笑意，却带着几分苦涩：“答对了。恭喜你，朱教授。”朱萧索也是笑着回应：“多谢程院长照顾。那我以后，就留在叩仙邑开班了。”“可以。朱教授英才天授，有清北之姿。真是我求仙城书院的福气啊！”程前隆祝贺道。归云风等人，不禁心中松了口气。继而又对朱萧索更加赞许。华加瑛此刻也动了念头，让朱萧索在仙门也挂个长老职位，负责教授仙门中人知识。毕竟这样的牛人，可遇不可求。程前隆笑盈盈地应付着众人的道贺。心中百味杂陈。对于声名鹊起的朱萧索，程前隆本是不以为然的。千年来，他所见过的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每隔几年都能听说，某州某城出了个脱胎境就能通过教习考核的天才。他也已经麻木了。便是天才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无法靠自己摸到入神境的道路，甚至连出圣境都困难。大都是靠家族或者程家的帮助，才能突破。能像他这般，靠着自己蹚出一条入神境道路，站在高峰处睥睨修仙界的，千年以来寥寥无几。即便是他的弟弟，当今国主程前鹏。程前隆也打心眼里觉得不值一哂。天才的名号，他认为除了自己没几个人担得起。直到今天。他见识了罪城这边名头最响的天才。轻而易举击碎了他的骄傲。这种落差感，恍然间让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卑今试。那次卑今试，谪仙国公认百年来青年一代的头号天骄，华晋冕，被成名已久的鲍期北轻而易举击败出局，从此跌落神坛。华晋冕略带自嘲地留了一句话：“天才之间，亦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