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活了一把岁数,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说什么都不肯。可是,除了他,没有哪个凡人再能演出修仙者那股出尘的气质。有的青年戏角儿虽然长相标致,但马保莹在脑中将他们和朱萧索放在一起,就立刻显得局促和小气。思来想去,即便老先生年龄不符合,也不算堕了朱萧索的名声。马保莹晓之以理,动之以碎石劲,坚持以德服人,总算让老先生答应了。于是,老年版朱萧索就这么登台亮相了。看着须发皆白的“朱仙师”,程清秋不免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朱萧索:“没想到你的心理如此老成?居然让一个老头演自己?”朱萧索脑瓜子飞速运转,想到了应对的话语。只见他苦涩一笑:“人生在世,少不了会展望下未来。毕竟,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把岁数。”想着朱萧索这些年来出生入死的经历,程清秋也心有戚戚:“放心,嫁入王府,就没那么多事了。”朱萧索点头,但是心中却对程清秋的天真有些无语。王府里的事,恐怕不比自己身边的事情少。比起缩在后院蝇营狗苟,他还是更喜欢在朱家大开大合。带着一份伤感的滤镜,程清秋看着这部戏,倒也有些沉浸进去了。尤其是知道年过百岁的“朱仙师”孑然一身,没有妻儿,也没有父母的时候,她更是想象到了朱萧索凄凉的心境。没有妻儿,那就是没有嫁入王府。朱萧索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愿意嫁入王府么?程清秋自认为知道了朱萧索的想法,不免有些失落。就连看见马保莹演的山鸡怪变成的妇人上台时,也没有了什么想法。a朱萧索当然没想到程清秋会脑补这么多,但也觉得“朱仙师”一把岁数还孑然一身的背景实在是不太合适。毕竟他明面上是要嫁入王府的。就不能根据人物改改么?写了这么久的戏,连改改词都不会么?!说‘朱仙师”是从王府流落出来的散修,能死啊?!能死啊?!不过,他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太久。马保莹还是有些功底的。山鸡怪变身成貌美妇人,就是想要勾引朱仙师,接近他,给他下毒。可是朱仙师为人谨慎,山鸡怪用了数年的时间,终于让朱仙师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但是,朱仙师见多识广,心智坚定,最终还是看清山鸡怪的阴谋诡计。在朱仙师识破马保莹这个山鸡怪化身时,无悲无喜地说了一声:“老夫年轻时,曾和一绝世女子三箭定情,想勾引我,你差太多了。”说完,一剑将马保莹斩在台上。三箭定情。朱萧索曾经跟马保莹说过的自己和程清秋相识故事,以此来婉拒马保莹,告诉她两个人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马保莹求而不得,自然将这段故事谨记在心。在登台之前,安排了“三箭定情”这句词。轻轻一推,把朱萧索和程清秋的三次偶遇,推到了“情”字之上。一句台词出口,直直冲入两个当事人的耳中。朱萧索更多的是感叹,“情”之一字,用得很好。说“缘”太浅,说“爱”又太过。“三箭定情”,这句话,想来马保莹应该翻来覆去思考过很久,并不是临时起意。程清秋则像是被人点破了心窗上糊着的白纸。便是此世,男女地位没什么区别,女子的天性仍然是趋于浪漫的事物。三箭定情,这个故事,太具有浪漫色彩,也太符合她的期望。她一直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忽略陪伴十几年的陈朴华,让只见过三面的朱萧索地位在陈朴华之上。现在她知道了。因为陈朴华和她,是互相陪伴。而朱萧索和她,是定情。定情么?好像,没什么错。接下来,马保莹挟带私货,又是无形之中推了一把。妇人捂着胸口道:“我陪伴你数年,那个女子只见过三面,你居然因为她要杀我!”朱仙师束手而立,看着空中的明月:“情之一字,不讲道理。”说完,没有再看山鸡怪,又是挥起长剑,一剑将马保莹斩下台。这一段台词,在朱萧索耳中,是马保莹的嗔怨和牢骚。朱萧索心中有些低沉,事有不可为,马保莹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埋单的。但是在程清秋的耳中,是朱萧索的深沉告白。她暗暗下了决心,等到朱萧索嫁入王府,绝对不能让他受欺负。一场马戏之后,程清秋没有受到刺激,反而加深了朱萧索在她心中的影响。朱萧索见程清秋越看越沉默,心头一紧。但是看她似乎有些哀伤,且在观看后没有对这出戏表达任何的不满,朱萧索又松了口气。总算是过关了。但是,正当几人要离去时,陈朴华和朱景岳赶了过来。看着朱景岳面色不善,朱萧索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意思?再看两人身后,有两个人压着个头发花白的囚犯,一齐进入了雅间。“跪下!”这个囚犯被摁着跪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最终目光定在朱萧索的脸上。朱萧索终于认出了她。南屿风轻?!她怎么来了?!陈朴华在程清秋面前行了一礼:“郡主,这个罪人,就是那天绑架马保莹的南屿风轻。她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告诉您!”朱萧索愣了一下,什么事情?陈朴华带着几分狠辣的神情,看着朱萧索:“就是那天晚上,朱教授、马保莹还有南屿风轻三个人,在庙里的事情。”庙里?朱萧索的脑中立刻出现了一片空白。那天夜晚在庙里的事情,他和马保莹确实有些逾矩。如果让程清秋,不,让睿亲王府知道,官宣的小郎居然私下和别人苟且,恐怕他们两个都要死。陈朴华幽幽道:“朱教授,有些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