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这一夜,夫妻二人说了很多话。

王熙凤也将自己心中所想和贾琏说了,“太医说我产期在七月,都说七月出生的孩子命不好,我心里有些烦恼。本就是个女孩,若因着出生的时间不好,岂不是更不受重视?所以我私心想着,要么,提前生,要么,搞出点动静来,转移一下旁人的注意力。二爷以为如何?”

贾琏却想起邢夫人说过的话,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咱们的孩子,只要咱们做爹娘的不嫌弃,旁人如何,管她呢。命不命的,一半看天意,一半看人为,只要咱们做父母的争气,能给孩子撑腰,生在七月七又如何。所以啊,不要有这些念头,瓜熟蒂落最好。至于其他,一家子有来历的太多,只怕会引人注意。咱们的孩子,越低调越好,越无人在意,她才能平安。”

王熙凤恍然大悟,点点头,“到底是二爷有见识,我听二爷的。”她做这么多,无非也是想为女儿争取更好的待遇。可二爷说得对,与其引人注目,一举一动都活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不如悄无声息,平安就好。没见兰哥儿就是如此吗?没有宝玉那般传奇的来历,却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贾琏笑着摸着王熙凤的肚子,感受着胎儿旺盛的精力,“咱们的孩子,咱们自己疼,不指望别人。”

王熙凤嗯了一声。

转眼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王熙凤在七月初七这一日,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孩。

贾赦因早知道是个孙女,也无所谓失望不失望,嗯了一声,让人随便送了些赏赐来。

贾母贾政等也照例如此。

唯有邢夫人,和王子腾夫人是王熙凤一发动就守在产房门外的,王夫人随后也来了。

听到婴儿啼哭声,邢夫人先念了句佛。

产婆出来,邢夫人第一个先问,“二奶奶如何?”

得知王熙凤只是产后脱力,没有其他的不适,邢夫人才放心了,然后抱着孙女眉开眼笑,“眉眼像琏儿,鼻子、嘴巴、下巴像凤丫头,集合了她老子娘的长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产婆也凑趣道,“是呢,我接生的孩子,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几百,像贵府大小姐这样样貌的可少见。”

王子腾夫人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仔细看了看,也笑着点头附和,的确,这孩子的相貌集合了爹娘的长处,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

唯有王夫人,在听到大小姐这个称呼的时候,有些不大高兴。在她看来,荣国府的大小姐,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她的元春!如今一个七月初七出生,注定命苦的女孩子,也配称大小姐。

可面上还要假装高兴,甚至还要附和几句,“是个齐整的好孩子。”

贾琏在旁边听得心痒难耐,“太太,让我也抱抱吧。”这可是我闺女呢,我这个当爹的却轮不到抱,这是何道理?

王子腾夫人白了他一眼,“你会抱吗?”

“不会我可以学啊。”贾琏道。

王子腾夫人便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交到贾琏怀里,邢夫人在一旁指点贾琏如何抱孩子。

贾琏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怀里这软软乎乎的一团,就是他的女儿,他的心肝宝贝疙瘩。

孩子平安出生了,可眼下还有件更要紧的事。那就是名字。

因着是个女儿,贾赦兴趣缺缺,之前起好的名字也用不上了,他的意思是让贾琏随便取个名字便是。可贾琏哪里肯,长辈赐名,即使祖宗规矩,也是一份祝福,故而接下来的两天,他一直缠着贾赦。

邢夫人也劝道,“虽是个女儿,却也是咱们这一房的嫡长孙女,正经八百的大小姐!若没有个正经的名字,岂不让人笑话。再说这孩子出生的时间不大好,正缺个有福的长辈赐名,好压一压,也好保佑她平安顺遂一生啊。”

贾赦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贾琏,再看看邢夫人,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洗三礼上,大姐儿有了正式的名字,贾若,若,有文雅、风度、气质、美好之意。这名字可比巧姐儿好多了。

邢夫人笑眯眯的抱着孙女,开始了洗三礼。-

王熙凤听闻后,最后的一丝不满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满心欢喜。王子腾夫人私下里和她说,“管家的事虽要紧,可你们太太还顶在前头呢,更要紧的是赶紧调理好身子,趁热打铁,再给我们若姐儿添个弟弟。”

王熙凤点点头,“放心吧,婶子,我知道的,才不会本末倒置呢!”

王子腾夫人笑了,“呦,真是出息了啊,说话都文绉绉的了。哪请的先生啊?我该奉上份厚礼感谢他啊。小时候你叔父请了那么多先生,也没把你教出来!难为他,如何把你个凤辣子,教成如今这幅模样了。”

其实王子腾夫人已经从平儿口中知道了自从王熙凤和贾琏成亲后每晚贾琏都会教王熙凤读书识字,夫妻二人还会一起研究大雍律。她此时说这话是在打趣王熙凤呢。

王熙凤也知道,故而只是笑。

谁知王夫人恰好此时进来,刚迈进半只脚,听了这话又出去了。可见凤丫头真的和自己离了心,这样的事,不告诉自己,却告诉了嫂子!

王夫人叫来周瑞家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下去。

没几日,周瑞家的就打听妥当了。

“回太太的话,我都打听清楚了,是琏二爷。”

“琏儿?你没搞错吧?”王夫人不是很相信,琏儿自小顽劣,不喜读书,国公爷在时,很是不喜。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王夫人的功劳。

“真的是琏二爷。我听说,从成亲当晚就开始了,只瞒着不许任何人知道呢。二奶奶待下人太严苛了些,那些丫鬟婆子守口如瓶。我舍出一只金丝镯才从二爷院里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嘴里打听到的。她也是半夜起夜,听见琏二爷和琏二奶奶屋里有动静,偷听到的。”周瑞家的忙邀功道。

“不过一只金丝镯,回头我赏你一对便是。”王夫人随口说道。

周瑞家的喜不自胜。

可王夫人却陷入了疑惑,难道琏儿不喜读书都是在哄骗她?可琏儿为何要拿前程来赌气?可琏儿不像是有这样城府的人啊。王夫人对自己自小看到大的孩子还是很有把握的。

还是说,琏儿背后有高人指点?

王夫人如今细细想来,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越发肯定了这个念头。只是,大房的高人到底是谁呢?大房的爷们是不可能的,若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被自己压制多年。

思来想去,当年,若不是大太太多了句嘴,旁人未必会立马想到那些,等他们回过神来,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讲错就错了。

是了,大老爷为人昏聩,可娶妻的运道还是不错的,前头一个张氏,现在一个邢氏,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张氏那样的身份,还不是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如今的邢氏,她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只是当初有哥哥和王家相助,自己才能轻易压下张氏,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可如今,凤丫头成了大房的儿媳妇,一旦她生下儿子,那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哥哥势必会支持这个孩子,那自己的宝玉可怎么好!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邢氏,而是决不能让凤丫头生下儿子。大房有个孙女就够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轻声道,“你过来!”

周瑞家的弯腰低头,凑了过去。

王夫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周瑞家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叫了声,“太太。”

却在看到王夫人冷厉的眼神后,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是。”

从王夫人处出来,周瑞家的在无人处扇了自己一耳光,跟了太太这么多年,早该知道太太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的亲儿媳亲孙子,太太也不放在心上,何况一个侄女儿。自己今天真是昏了头了,差点惹怒了太太。以后可得小心伺候。

周瑞家的回去准备东西去了。

王夫人也做了两手准备,等王熙凤月子刚满,她就称病起来。她想着,自己一病,邢夫人独木难支,势必让凤丫头管家,再安排些人闹事,让凤丫头疲于应对,才生完孩子的女人身子本就虚,再加上让周瑞家的去安排的东西,两者一起,凤丫头想再有孕都难,如何还生的出儿子?

谁知邢夫人并不按王夫人的套路出牌。

“女儿家生孩子最是辛苦,必得养好身子才是要紧。如今虽出了月子,可还是不能劳累。管家的事,你也不必着急,你二妹妹也大了,管家理事的事也该学起来了。还有探丫头,这孩子虽然小,却是个聪慧过人的,有她们襄助,你不必担心。”邢夫人这般说道。

王熙凤听了这话,安心了,继续调理身子去了。

话说她都生完孩子一个月了,可腰上的肉还是没下去。不过二爷说她这样很好看,身边的丫鬟也都这么说,王熙凤也就当真了。

邢夫人这边,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贾母。

贾母略一沉吟,“二丫头她们年纪尚小,又从未管过家,能行吗?”

邢夫人笑道,“正因为她们年纪小,没管过家,家里最近又没什么大事,才让她们学着些,练练手。我听老爷说,姑太太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学这些的。二丫头她们比不上姑太太聪慧,多花些时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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