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黑衣,虽然面容憔悴,脸色惨白,可却依旧贵气逼人。
他被属下搀扶,转身去了寒山寺后院的厢房。
此人,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当朝陛下的皇叔——宴景行。
记忆中,前世此时宴景行正被陛下猜忌——身负重伤、差点惨死,是云婉儿在无意间发现,后将他救下,并一举成了宴景行的命中贵人。
她的这个庶妹是个野心之辈,不愿一辈子屈居侯府。
宴景行被云婉儿蛊惑挑唆,在宋景谦故去后,设法将她送进了皇宫。
云婉儿仗着云锦时早年积攒下来靖安侯府的私产,以及宴景行的帮忙,在后宫内步步为营成为贵妃。
不仅如此,她还蛊惑了太子,毒杀生母皇后认她为义母。
之后改朝换代,云婉儿顺利成为太后,以太子为傀儡皇帝,宋闲月为皇后,宋闲阳为摄政王,惑乱朝纲数十年。
云锦时的目光落在宴景行指尖滴落的血迹上。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她要救他,夺了云婉儿的命定贵人!
“碧桐。”
“去药铺,买些伤药回来,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是,小姐。”
“等等。”云锦时拉住碧桐,想了想,又道,“回府,将二哥送我的九转丹拿来。”
听见‘九转丹’三个字,碧桐面色微变。
九转丹是传闻中的海外仙方,极其难得。
前世,这九转丹是二哥好不容易才从一仙人手中得到,仅此一颗,全家人毫不犹豫,将这唯一的九转丹给了她。
云家只有她这唯一的嫡女,三个哥哥一向对她百般疼爱。
而她却被猪油蒙了心,用云家养肥了靖安侯府,替云婉儿铺了路。
就连这九转丹,后来也被云婉儿骗去,待来日,她以此救下皇帝,稳固了自己的贵妃路。
这一世,她就算要为云婉儿铺路,也一定铺的是一条阎王路!
碧桐没有多嘴,半晌后,已带着九转丹回来寒山寺。
“你在此等我。”
云锦时拍拍碧桐的手,朝后山走去。
此时的天色已有些晚了,后山崎岖,哪怕是死而复生的云锦时,心里也是怕的。
云锦时胆怯的看向周围。
冷风忽至,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出现,死死扼住了云锦时的咽喉。
她看向来人,黑暗中,唯有一双清冷的眼睛,只一眼,就冻得她遍体生寒。
男人扼住她咽喉的力度不断加深。
窒息的感觉让云锦时被迫回神:“我是来救你的!”
宴景行一怔,掐住云锦时脖子的手一顿,眼底尽是不信。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空气里的血腥气,让云锦时娇躯轻颤。她咬牙,撑起心神,直视宴景行的双眼:“我有九转丹,可救你性命。”
“你是靖安侯的人?”
宴景行生性多疑,更何况,九转丹并非俗物,寻常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掏出来,救一个陌生人?
“我说我心悦殿下,殿下可信?”云锦时薄唇勾起,这一笑,令那张惨白的小脸,多了几分灵动生气,“你是京城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我虽已嫁人,但夫君迟迟不归,会想男人,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还是殿下这般芝兰玉树的美男子。”
“呵呵。”
宴景行冷笑,如此荒唐的理由,亏她说得出口!
下一秒,宴景行指尖温热,他回头怒视,见美人垂泪,眼底竟一闪而过惊艳。
“殿下薄心薄情,若是不信,就掐死我吧。”
云锦时说罢,已闭了双眼,一副英勇赴死姿态。
宴景行眯起双眼,不知道为何,他竟下不去手。
旋即,甩开来人:“滚。”
云锦时跌在地上,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心里面虽然骂着‘狗男人’,动作上却勤快,云锦时提了裙摆上前,将九转丹双手奉上:“殿下既然不想想儿女情爱,那我们合作共赢,总行了吧?”
“我救你的命,你替我办一件事。”
“何事?”
“我夫君宋景谦在外面搞了间私宅,养了女人足足八年,却骗我他人在沙场,不得归。”
“我要过去捉奸,但我一个小小女子,人微言轻的,就算有十足的证据,也无法让宋景谦身败名裂。”
“我要你帮我。”
云锦时看向他,语气坚定,不似作假。
“就不怕本王拿了你的九转丹,却不帮你做事?”宴景行说着,伸手去云锦时掌心里取丹药。见此,云锦时忽然收了手,转守为攻,牵住宴景行的手,将丹药纳入他口中:“怕。”
“但妾身相信殿下。”
她重生的这一世本就是偷来的,赌这一把,若赢了她对付起宋景谦会更顺,若宴景行不肯过来帮她,让如此大人物欠自己一个人情,让云婉儿的命定贵人与她无缘,亦是极好。
宴景行勾唇。
眼前人虽然满脸算计,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宴景行勾唇时,他薄且清冷的唇瓣蹭到云锦时的指尖,微妙的触感,让云锦时心尖一颤,下意识缩回手。
“殿下好生休息,妾身先走了。”云锦时说罢,方才还狡黠若狐的人,瞬间成了惊恐的兔子,提着裙子朝外跑去。
宴景行的唇齿间,似还留有少女身上的芳香。
“有趣。”
……
云锦时回侯府时,柳嬷嬷已经先她一步回去,将寒山寺里的种种尽数告知老夫人。
“什么,云锦时不让我的宝贝孙女、孙儿回府?”宋景谦的亲娘——乔氏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原本想着,先把云婉儿母、女、子接回府里,等日子久了,再谎称宋景谦与云婉儿日久生情,以云锦时三从四德,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必然不会再多说些什么,只会闷头答应。
可如今,云锦时门都不让她们进!
可是,这不对啊。
云锦时一向温顺善良,云婉儿又是她云家的庶妹,她会拒绝,这不应该啊。
“这该如何是好?”乔氏一双手紧握在一起,愁得脸色难堪,她瞥了眼堂上的老夫人,双膝一软跪在了老夫人跟前,眼巴巴的磕头,“谦儿虽然糊涂,但他毕竟是您的亲嫡孙,闲月、闲阳也是您的亲曾孙,求您了,帮帮他们吧!”
老夫人闻言,翻了白眼。
“你们做这种肮脏糊涂事,还有脸求我?哼!”
云家乃是皇商,多少人眼巴巴想要和云家嫡女攀上姻亲,她好不容易给宋景谦求来了,他可倒好,看不上嫡女,反而瞧上了个登不得台面的庶女!不仅如此,还在新婚夜抛下嫡妻,还和那庶女在外厮混,生了两个孩子,如今连家门都回不得!
“还不是云家刁钻,不让男人娶妾,若万一云锦时是个不下单的母鸡,岂不耽误了我儿的传宗接代?”乔氏骂骂咧咧的开口,眼底尽是怨怼。
云家向来偏宠家中嫡女,将云锦时嫁入宋家之前就已言明,宋景谦若敢娶妾,就扒了靖安侯府所有人的皮。
“靖安侯府如今正仰仗云家,云婉儿那一对孩子的身份玩玩不能让云锦时知道了!”老夫人义正言辞。
乔氏抿嘴点头,犹豫的看了眼老夫人:“那孩子呢……他们可都是您的曾孙,可不能留在那寒山寺里受苦啊。”
“罢了,乔氏,你先去寒山寺,把她们娘仨接回来。”
“是。”
“还有,让锦时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