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并不知道这汤羹是什么做的,吃得津津有味,鼻尖上都渗出一点津津热汗。
见宫锦行碗里的却原封未动,催促道:“味道极妙,哀家这些时日胃口就不好,在宫中都极少能吃到这般美味。没想到,王妃竟然还有这样的好手艺,行儿日后有口福了。”
宫锦行见太皇太后吃得香甜,不敢明言,只低着头装模作样地抿了抿唇,做出品尝的样子,点头附和:“不错。”
花写意一向睚眦必报,宫锦行言而无信,合离之事眼看就又要泡汤,令她心生恼意,看着宫锦行蹙眉强忍不适,坏水就咕咚咕咚地往上冒。
轻叹一口气:“王爷您分明还是嫌弃妾身吧?妾身所烹的羹汤您不想喝,何苦委屈自己摆这样子?就跟太皇太后明言,放我出府吧?”
太皇太后一瞪眼:“嗯?”
宫锦行端着汤羹的手颤了一下:“夫人误会,不过是汤羹有点热烫而已。”
“那我喂你?”
花写意殷勤地去接他手里的碗,宫锦行忙不迭地抬手挡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自己来!”
舀起一勺,强忍着嗓子眼的酸涩,味道都未品尝就咽了下去。只觉得肠胃里都像是有蛇虫在爬,勉强压下作呕的冲动,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咂摸它的味道?
花写意勉强解了气,安慰自己一句穷寇莫追,免得他再急脸。
太皇太后吃完一碗,意犹未尽:“这汤羹甚合哀家胃口,剩下的母后带回宫里去了,让那些所谓的御厨都开开眼,拿着那么高的俸银,每天敷衍做事。你若想吃,让我儿媳妇儿再给你做。陈公公,咱们回宫。”
陈公公用帕子包着汤罐,直接就抱走了。
宫锦行起身相送,太皇太后摆手:“罢了罢了,你就不要出去受凉了。”
然后又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母后只能帮你到这了。”
宫锦行低垂着头:“儿臣一时糊涂,让母后费心。”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太皇太后轻嗤:“你的笔迹母后还能认不出来么?让人家休了你,你瞧瞧你多窝囊。还有,儿媳说她体质寒凉,手足畏冷,母后给带来的药材,记得督促着她吃。”
昂首挺胸地便走了。
宫锦行面皮红了红,还得是亲娘啊,劝架还不忘顾全自己的颜面。
花写意好奇地问:“母后说什么呢?”
“她说给你带了许多药材,专治你的体质寒凉,让我督促着你吃。”
花写意皱皱鼻子:“你若喂我吃药,我就天天给你煲五蛇羹,礼尚往来。”
一提起这几个字,宫锦行就觉得胃肠翻涌,再也忍不住,一扭脸干呕了两声。
花写意咂摸咂摸嘴,肚子里叽叽咕咕地抗议,惋惜地哼了哼:“暴殄天物。”
宫锦行扭脸,瞅着她那一脸的得意,微眯了眼睛,从袖子里摸出那封休书,打开了仔细研究。
花写意见势不妙,转身偷偷地想溜。
“怎么,不解释一下吗?”
花写意顿住脚步,理直气壮:“解释什么?不就是一封休书么?提前练练手。”
“那为何非要模拟本王的笔迹?”
“这要是我休了你,你摄政王的颜面往哪搁啊?是不是?”
“难怪母后夸你贤惠,体贴。不过......”
“不过什么?”
“这字迹模仿得虽说惟妙惟肖,不过这文采不够斐然,内容略显空洞,泛白,没有真情实感,不够情真意切。建议夫人还是要多读圣贤之书,如此才能写出能够引起她人共鸣与认同的好文章。
你看,你这胡扯一通,就连我母后都说服不了,为夫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放你离开呢?”
花写意瞪圆了眼睛:“合着我写个休书,还要考个状元?若是我不能做到引经据典,感天动地,合离都不配?”
宫锦行深以为是地点头:“正是。因为你的休书将来都会被收录到史记之中,供后人瞻仰。夫人应当不会愿意,将来被人指点着休书,耻笑你胸无点墨,粗俗不堪吧?”
“我......”
竟然无言以对。
宫锦行笑笑,从一旁拿过批改奏章的朱笔,唰唰唰几下,龙飞凤舞,然后递还给了花写意。
“驳回,重奏。”
“批阅奏章上瘾了是不?”花写意十分不服气:“嫌我写得不好,你来写!”
宫锦行心里放下重担,十分得意,无奈地一摊手:“并非本王不写,而是写了也不算,害怕被母后打断腿。”
扬长而去。
花写意使劲儿磨磨牙,就当这厮现在就卡在自己牙缝里。
一会儿工夫,花汝与王妈就来了主院。
花写意吩咐二人先将西厢房,宫锦行的书房简单收拾出来,床榻铺好,暂时在西厢房安营扎寨。
若是搬出主院,难免惹人非议,府里耳目又多,传到太皇太后与谢灵羽那里,怕是被人借题发挥,就暂时一个屋檐下对付吧。
西厢房里有许多的书,花写意大概瞄了一眼,都是一些兵书剑谱与治国策略,十分枯燥乏味。
书案旁边的净瓶里装了许多卷轴,花写意按捺不住好奇打开看过,除了山水写意,还有一些大字书法。笔法磅礴大气,不拘一格,笔力遒劲,可见描画之人心胸格局非同一般。看落款与印章,竟然全都是出自于宫锦行之手。
原本觉得,他必然是呆板无趣之人,没想到,竟然多才多艺,颇有几分功夫底蕴。
若非这病娇娇的身体,总是麻烦不断的体质,这个男人可以说真是万里挑一的金龟婿。
王妈从她身边进进出出地忙碌,不时扭脸瞧她还有她手中的字画。
花写意随口问:“王妈也识得字?”
王妈讪讪摇头:“我们这种粗鄙的下人,哪里识得字?就是看个热闹,不知道这龙飞凤舞的,写的什么?”
花写意漫不经心地道:“是南宋名将岳飞的诗词。”
王妈一脸的艳羡:“王妃娘娘全都识得么?”
“自然,这都是流传千古的名词佳作。”
王妈“喔”了一声,重新低头做事,不再说话。与花汝将她陪嫁的绸缎被褥搬进来,将床榻收拾整齐。
首饰簪环与衣物也不多,甚至于有点寒酸。
听闻古代大户人家嫁女儿,都要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压箱底的,不仅有雪花白银,还有田契店铺。就是唯恐嫁妆过于寒酸,会让自家女儿被夫家瞧不起,日子难过。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将军府里出来的女儿,夫家乃是当朝摄政王,这嫁妆倒是还不如人家纳个妾来的丰厚。
即便再仓促,自己的私房银子总不能缺吧?
自家老爹老娘对自己怎么这么吝啬?将军府这是没落到什么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