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情非得已
夏浔一俟得知消息,立即与西门庆赶往燕王府。
燕王一死,北平被炸,很难讲这种事会不会真的刺激到正在打内战的北元各路人马,让他们再度萌生对中原的野心,联起手来兵进北平,就算现在还有老朱坐镇南京,仍然能调兵遣将把他们赶回去,必也落个生灵涂炭的下场,后果实在太严重,夏浔顾不得多想了。
他让彭梓祺带着她那些北平朋友分头监视着那些散住在各个地方的蒙古人,自己则带着西门庆赶往燕王府。他带西门庆来,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西门大官人有时候是很机警老练的,但他的性情过于轻浮,时不时的就干些不着调的事,实在不放心留他在那儿。
到了燕王府照壁前,夏浔让西门庆候在外面,自己扳鞍下马,快步走上台阶,一个侍卫按刀走来,大喝道:“站住,什么人乱闯宫门?”
夏浔急忙抱拳施礼道:“军爷,小民前几日来过王府的,当时还蒙王世子亲自送出府门,不知军爷可还认得我么?”
这个侍卫不是那一日当班的人,并不知道这回事儿,不过一听此人还曾被世子亲自送出来过,想必是个大有来历的,倒也不敢失礼,顿时和气起来,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事?可有王爷或世子的邀请?”
夏浔道:“这倒不曾,不过……在下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报王爷。”
“哦?”
这样一说,那侍卫登时起了疑心,上下打量他几眼,神色变得淡下来,问道:“什么事?”
夏浔急:“是这样,有一伙蒙古人悄悄潜进了北平,试图攻打燕王府。”
那侍卫的目光变了,变得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带着些同情,还有一些奚落,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攻打?在北平?这位仁兄,你说的那些人是打算用牙咬呢还是用拳头砸,要攻进我身后这道厚厚的宫门?”
夏浔硬着头皮道:“准确地说,不是攻打,而是轰炸!”
“哦……”
“三十年前,元人撤出中原的时候,在皇宫下面埋藏了大量的桐油和火药,这些蒙古人就是来引燃这些桐油和火药的。”
“唔,这倒是十分重大的消息,可要是本官通报进去,王爷问起,他们怎么钻进秘道,本官该怎么回答呢?”
夏浔火气渐升,大声道:“他们从下水道进去,就是王府的排水管渠。”
那校尉想笑又忍住:“你知道这排水管渠密如蛛网,何等复杂?别说进去一个人了,就算进去一群耗子,也找不到钻出去的路。”
夏浔道:“这个……他们既然知道下边埋藏火药的消息,必然是有排水管渠的建造图纸的,自能按图索骥,找到出口。”
希日巴日没必要把他如何钻出下水道的理由告诉娜仁托娅,以娜仁托娅的身份只能听命办事,也没有问个清楚的理由,所以谢雨霏很聪明地没有追问,但是夏浔这个猜测倒也是***不离十了。
那位军官双手抱臂,抬眼望天,淡淡地道:“你这样脑筋不清楚的人,本官懒得送你去吃牢饭,阁下可以离开了。”
夏浔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如果换做是他,在建国三十年后,突然跑去煞有介事地对省政府门口站岗的武警说三十年前这儿地下……现在敌伪特务要……恐怕也得被人当神经病。可他又不敢触怒这侍卫,万一真把他扭送官府,恐怕就耽搁了大事。
他忍了忍,从台阶上一步步下来,绕过巨大的石狮子,西门庆牵着马走上来问道:“怎么样?”
夏浔苦笑道:“那侍卫以为我脑筋不清楚,根本不相信,这可怎么办?”
西门庆眼珠一转,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说道:“看我的。”
西门庆抬手就要往下脱长袍,刚刚解开腰带,忽地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围着一条狐狸围脖,正小鸟依人地偎在一个大腹便便的员外怀中,款款地走过来。西门庆本来想要脱下外袍来冒充包裹,一瞧见那女人,登时双眼一亮,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扯了下她的狐皮领子。
那女人被他的举动吓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燕王府门前抢东西,以致连高声喊人都忘了。西门庆厉声道:“不准喊,老子是奉燕王之命抢你的狐皮领子!”
那胖员外被吓住了,呆呆地问道:“燕……燕王殿下为……为什么……”
西门庆喝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看看这狐皮领子什么颜色,唵!还敢问,不怕掉脑袋么!快些滚!”说完转身就走,捧着那狐皮领子直奔台阶。
胖员外喃喃地道:“这狐皮领子……黄色的呀,可我这黄色不犯禁呐,只有明黄色才是不许民间使用的,这怎么……”
他那小妾怯生生地道:“老爷,是不是朝廷改了规矩,咱还不知道?”
胖员外大惊失色道:“那可糟了,缴了皮领子还是轻的,不抓咱去砍头就算幸运了,快走,快走,可别叫他改了主意。”
西门庆捧着狐皮领子跑到宫门前,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军爷,那位军爷,各位军爷晚上好啊。”
一瞧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一个当兵的便把手指头戳到了他脑门上,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西门庆道:“军爷,小的是谢氏皮货庄的伙计。这有一条皮领子,是王后娘娘和徐小郡主到我家庄子时,徐小郡主指定要做的,小郡主吩咐,一旦做好,不分时辰,一定要马上送来。喔,对了,小的叫夏浔,郡主是知道的,还劳军爷通报一声,郡主听了一定准见的。”
那些侍卫自然知道徐国公府的小郡主来北平探望姐姐、姐夫的事,一听她早吩咐下的,倒是不敢怠慢,立即有个士兵打开小门走进王府。王府里也分前殿后殿,到了后殿就是内侍和宫女们服侍,宫外侍卫不准进入了,那士兵把消息告诉了一个内殿的公公,公公一听是小郡主交待下来的事情,不敢怠慢,立即进去传报。
夏浔躲在石狮子后面悄悄地看着,也不知道西门庆跟人家说了什么,就见那侍卫居然屁也不放一个立即乖乖传禀,不禁啧啧称奇。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一个系白绫裤儿,穿滚银边的白绫小袄,头戴兔茸护耳帽的粉妆玉琢的小丫头,踏着一双白鹿皮的小靴子,蹬蹬蹬地从宫里头跑出来,往台阶上一站,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叫道:“那个大骗子在哪儿?”
西门庆赶紧往台阶下边的石狮子一指,说道:“小郡主,您瞧清楚,那个骗子猫在那儿呢。”
站在大门两侧的那几个侍卫一看,这人果然是与郡主认识的,不敢多言,连忙又退开了些。
夏浔在石狮子后边暗暗赞叹:“这个西门庆,高啊,居然把小郡主都请出来了。”他连忙从石狮子后边跳出来,招手道:“郡主,郡主,草民在此。”
夏浔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跑上去,茗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好大的胆子呀,骗了本郡主,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再次戏弄与我。”
夏浔一呆,忙问西门庆道:“再次戏弄?高兄,你是怎么把郡主请出来的?”
西门庆挥舞着手中那条金色的狐狸尾巴,洋洋得意地道:“我说你给小郡主送尾巴来了,哦……狐狸的。”
这时候徐茗儿已把俏脸一沉,斥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夏浔一呆,想起那随时可能施行的轰炸燕王宫的计划,再也顾不及许多,向前一个探身,一把抓住了茗儿的手腕,伸手一扯,徐茗儿小小年纪,身子何等轻盈,哎哟一声便撞进了他的怀里,夏浔作势去扼她的喉咙,喝道:“快,马上让我进去,带我去见王爷!”
徐茗儿气得跳脚:“几回了?几回了?你当我好欺负呀,姓夏的,不是,姓杨的,你这臭家伙,当我没有脾气么,这次我绝不饶你!”
夏浔也不理他,只是要挟那些守门官兵,那些官兵一见小郡主落入人手,无奈之下只得打开宫门让他们进去,刚刚追出来的两个小宫女一见郡主被人劫持,尖叫一声提着裙子飞跑回去报信了。
西门庆跟在后面,失魂落魄地道:“又惹祸了,又惹祸了,有话好好说不成么,唉!千万不要有事啊,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燕王宫中乱了套,警讯响起,各处侍卫全部出动,夏浔挟持着徐茗儿到了燕王会见本地文武的正殿,也就是民间所称的银安殿时,燕王朱棣和王妃徐氏已带着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
燕王气得胡须飞扬,大声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得了失心疯不成,竟敢挟持郡主!速速放开郡主,俺只斩你一人!否则屠你满门,听到没有!”
这句话由燕王口中说来,当真有着不容质疑的魄力,夏浔听得心头一震,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的反应也快,一见燕王已经出来,立即放开徐茗儿,大礼参拜,高声说道:“草民行此下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情非得已,还祈恕罪。”
他却不知,趁着燕王暴喝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功夫,一条轻如狸猫的人影儿攸然一闪,已鬼魅般到了他的背后,一掌如山,向他后脑狠狠拍去。
夏浔这一跪倒高声请罪,那人立即察觉另有隐情,堪堪击至夏浔后脑的一掌硬生生地停在那儿,竟是只差分毫便触及了他的头发。
燕王朱棣气得跳脚道:“苦衷?你有什么狗屁的苦衷,你说,你说,说完了便给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