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可霍玿延还是决定去看看陶林林。这几日不见她,时不时就会打个喷嚏,估计她没少在背后骂他吧。
他刚从新宅出来,不到一刻钟,在大街上却被镇边王府的霍管家给拦了下来。他左右看看,除了霍管家也没在有旁人,当下便吃惊的问道:“这么大半夜的,管家在这儿做什么?”
霍管家急急回话:“回世子爷话,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奉老夫人之命,来请世子爷去一趟北院。”
不难猜,老夫人定是为了他离家出走的事。
霍玿延想了想,“今夜太晚了。你回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我明日一早就去看她老人家。”
“世子爷请留步!”霍管家又急忙将人叫住,苦着脸低下头去,“世子爷,老夫人病危,恐怕也就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了。难道世子爷就因为王爷的一句怒话,连老夫人的北院都不愿意进了吗?”
主仆俩顿时震惊,被管家那句老夫人病危的话给吓着了。
“前几日老夫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霍管家摇头无奈,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霍玿延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得老夫人疼着护着那么多年,虽然如今天成了仇家人,但不能算在她的头上。
因此,他没有理由拒绝,便匆匆忙忙改道去往王府。可是,北院并没有老夫人该有的病危的样子。有的只是安静。
难道被骗了吗?
“世子爷,您终于来了?”出门来迎接他的人是许嬷嬷。许嬷嬷有老资历,霍玿延见了她也要喊一声嬷嬷。
“刚才听管家说祖母病危,可是当真?”
许嬷嬷脸色平静的淡了一口气,上前了两步回话道:“老夫人已经在房中等候您多日。世子爷,您请。”
得知老夫人已经等他多日,他意识到老夫人并没有病危。管家之所以这么说,定是怕平常的理由他不肯回来。故才出此下策。虽是欺骗,但他无法责怪。
老夫人房中留着灯,远见便十分明亮。他站在夜风中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才重新收拾一翻心思走向那扇门。
“延儿!你总算来了。”老夫人激动的站起身来,脸上有来不及擦拭的眼泪。
她收回目光,笨拙的抬起手来擦眼泪,脸上却带着笑脸。再转过脸时,却看到霍玿延仍站在门口,她轻声一叹,眨间又充满了自责,低下头去,看桌上打开的一个首饰盒。
终于,霍玿延抬起脚步走向老夫人。在刚才看到老夫人时,他就有一种感觉,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什么。当时他应该问问镇边王,自己的身世除了他,这王府中究竟还有没有第二人,又或是第三个人知道?
老夫人缓了神情,坐到椅子上去,热情的目光看着走向自己失,伸手拍了拍她身边的另一张椅子,示意他坐过去。
“祖母!”
老夫人是真的疼他,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
然而,这一声祖母过后,老夫人突然泪如泉涌,捂住嘴好似怕自己会像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起来一样。
“祖母,您怎么了?”倒是把霍玿延吓懵了。
老夫人冲他摇头又摆手。霍玿延拧着眉却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对镇边王有什么误会,让老夫人伤心了。
他倒了一杯温水,等老夫人缓过来便送到她手上去。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对老夫人开口说什么才好。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他都还没有好好想过要如何面对她。
“延儿,谢谢你还会回来看我,还愿意喊我一声祖母。延儿,不枉费我疼你十八年,也不枉费我当初做的决定。”
霍玿延神色一怔,“祖母,您的意思是……”
虽然他还没有说出下半句,但是老夫人已经点头了。他心里才终于有了确切的答案。没错,他的身世老夫人一清二楚。
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好好地打量他,“在此之前,我总觉得你还没长大。可谁曾想,一夜之间,你就成了个大人。害得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急得我差点儿病得起不来。延儿啊,你小时候没调皮,怎么长大了反倒这么捣蛋了?”
老夫人一边说着话,眼中总是闪着泪光。像是欢喜,又像带着些许遗憾。
霍玿延不知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便什么也不说。怕说得不好,也怕说得不对。
老夫人又擦掉了眼泪,笑说自己越老越不中用。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叹,眼中带着一片回忆的光芒。
她从首饰里找出一对金镯子,拿在手里笑眯眯地看着。
“延儿,你看看这镯子里边,刻了什么字儿?”
霍玿延接过小一号的镯子,放在灯下仔细看,念道:“昌平二十六年,赐。”
他吃惊的打量这对明显不是成人能载的小镯子,问道:“这是先祖昌平皇帝赐的皇室之物。祖母,不知这是谁家小孩儿的?”
一听这话,老夫人又笑了,高高兴兴地把镯子拿回手里,当宝贝似的。
“这是我家小姐的,昌平先祖爷在她百日宴时亲赐之物。可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这一点霍玿延是认同的。这对镯子本身也是纯金之物,相当值钱。再加上有年份提字,若是放到拍卖行,那至少也得百万银子起价。
不过……
“祖母,您刚才说这是您家小姐的?”
“诶,没错。是我家小姐的。我跟你说,那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具体多少年我这老太婆是真记不住了。那时候我二十刚出头,我家小姐出生后需要机灵的人手照顾,我啊就是那几个机灵人儿中的一个。也不知怎么的,小姐特别粘我,老爷和夫人便让我贴身侍候小姐,这一侍候就过去了六年。”
说到这里,老夫人略有遗憾的叹了一声气,“原本,我该在小姐四岁时就可以出府。我与你祖父已经说好了,等我们出了府就成亲,好好的过我们的日子。可是,事与愿违,小姐太粘我,老爷夫人便希望我再多照顾小姐几年,还给我加了工钱。我呢,也是实在舍不得小姐哭鼻子,便答应了。”
“可是不知道是谁将我与你祖父的关系说了出去,府中有规矩,丫鬟和佣工是不能相生爱慕的。否则便是乱棍打死。不过老爷和夫人怕打了我后小姐不高兴,便将所有罪责施加到你祖父身上去。将你祖父打得遍体鳞伤,就吊着一口气了。因此,我伤心不已,不顾一切去找夫人,愿意一辈子留在府中照顾小姐,只要能放过你的祖父。”
说到动情之处,老夫人又开始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