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谢怀则特别开心的样子,嘴角都微微弯起,冰冷的眸光透露着几许暖意,虽然并不明显。
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卫婵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可既然世子没生病,情绪还很好,卫婵就松了一口气。
她笑的眉眼弯弯,厚重刘海虽然阻挡了额头,让她面无表情的时候呆呆木木的,笑起来却灵动非常,也显露一些真实年纪。
赏她金镯子,她并没有如何高兴,得知他身子没事,却高兴的那种成熟淡然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她当真爱他入骨。
“本世子明白了,你这样爱本世子,本世子以后会好好待你,即便娶妻,本世子身边,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谢怀则本心是不愿纳妾的,女人只有麻烦,婚前的通房就更麻烦,但他拒绝了几次,外头都传出话,说他好男风,母亲连夜把他叫过去对他垂泪,说好男风之人不能继承爵位,他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正好祖母安排了人过来,他便顺势收下,免得谣言传的越来越离谱。
他的大手,摸了她的脸,卫婵心生疑惑,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他从哪里看出她爱他了。
但,世子也没说错,这是她的财神爷,她当然得好好爱他。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叫人纳闷。
等世子夫人进了门,她早就赎身出去了,公府虽富贵,终非她久留之地。
说看伤口,谢怀则也没忘了,仍旧等着她掀开裙子,卫婵见终究躲不过去,把裙子和绸裤往上拉一拉,露出两只膝盖来。
谢怀则皱眉:“怎么这么严重,是,母亲院子外都是青砖地面,又凉又硬,跪上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能受得住,膝盖必定都是要肿了的。”
她膝盖上,两大片红,都有些肿了,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看着很是可怖。
“并不严重的,只是跪一跪。”比起从前做杂役小丫鬟,已经好太多了。
谢怀则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母亲院里的事,我实在不好插手,委屈你了。”
孝之一道,就像大山压在头上,哪怕是冷情的世子,也会孝顺母亲,他又重规矩,晨昏定省从无懈怠。
卫婵有点慌:“世子,国公夫人并不是罚奴婢,只是事忙把我忘了,后来就先让我回来,没有为难的,不论于情于理,奴婢跪一跪夫人,乃是天经地义,奴婢能在世子身边服侍,就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并不委屈。”
她果然爱他至深。
谢怀则满意她的懂事,但自己的亲娘自己了解,什么没有罚,晾着她的请安就是最大的打脸了。
母亲恨祖母给父亲纳妾,妾室还生下了父亲的庶长子,一直对祖母不满。
可就算是寻常小官员家,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也是寻常事,都算不得磋磨,若因为这种事抱怨,世子只会觉得她不守规矩。
卫婵只是个通房,更没有骄矜的资本。
“担心什么呢,就算是未来的世子夫人,服侍母亲也是应该,更何况是……”
谢怀则想说,更何况,是卫婵这个屋里人。
然而看着她清澈的双眸,不知为何,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忍痛,不舒服就不用伺候,这院里别的丫鬟,也不是吃白饭的。”
卫婵有点懵,不知谢怀则这莫名的温柔,是从哪里来的,虽然不多,但只要能对她有利,她愿意接受。
“红砚,去把那盒药油拿来。”
谢怀则的屋子很大,分为内外室,外室是厅,内室除了卧房还有一间书房,他喜欢轩朗开阔,都没有墙壁,只用屏风隔离。
叫了红砚,卫婵急忙想要下来。
“别乱动!”谢怀则单手就握住她手腕。
红砚领命,取了药油,已经从屏风里,看见里面影影绰绰,拉拉扯扯,红砚脸红,低着头把药油送进去,完全不敢乱看,然后就捂着脸小跑出去,怎么看怎么慌乱。
卫婵气苦:“世子,您为什么不把我放下去,这下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了。”谢怀则丝毫不觉得不妥,甚至还觉得她的羞涩,实在没由来。
卫婵难过极了:“奴婢,奴婢也是正经人,若是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传出去什么?”谢怀则分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非要让她自己说。
卫婵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根本就没有外面人说的,那么端方清正,完全是个性格古板不近女色的柳下惠。
“说奴婢是个狐媚子,大白日的就勾引您呗。”
谢怀则闷声笑了起来,胸腔振动,让卫婵不知所措,这人,是越来越古怪了。
“你这姿色,也能被称为狐媚子?”
卫婵不满的鼓了鼓嘴。
“不过,本世子就不喜欢狐媚子。”
看着她这种清汤寡水的,才觉得好。
见她气的够呛,却根本不敢有意见的样子,谢怀则不再逗她:“放心,没人敢往外说,以后这院子,你管着他们,你说了算,他们自然不敢传你的闲话,不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随意进来就是了。”
不三不四,卫婵一脸为难:“表姑娘,也算不三不四的人吗?”
“她有别的心思,自然是不三不四。”
傻子都看得出,郑令仪只是爱慕他。
见卫婵奇怪,谢怀则解释:“她是客居在此,祖母不喜欢她,也没苛待过她,府里姐妹有的,她也会有,将来不过多准备一份嫁妆,嫁出去完事。”
“合阳郑家,也算名门。”
“她是罪臣之后,注定做不了世子夫人,而且我也不喜欢她,动不动就哭了,整日柔柔弱弱的,年少时不过跟她正常说几句话,就哭着跑了,跟我欺负她似的,到头来还要我跟她道歉,真是莫名其妙,整个人都泛着一股霉味儿。”
郑家不算完全落败,郑令仪还有一位堂叔,在当地做知县,谢家煊赫,连正经科考的进士下放做的七品官,都瞧不上,可像卫婵这样的家庭,举全家之力,姐妹尽数为难,怕是也供不出一个进士,能出个举人,都算文曲星下凡了。
“你也少搭理她。”
卫婵伺候了世子,自然就只听世子一个人的,点头。
她这副样子,还怪乖巧的,谢怀则手心有些发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她心术不正,你又单纯,怕会着了她的道。”
卫婵不敢置信,表姑娘是主子,她是丫鬟,主子吩咐丫鬟,除了拿强权压迫,她办法,若同是丫鬟,她会吃亏,还会着了道?
她可是把世子身边的大丫鬟端砚,都收拾了,还赶了出去。
谢怀则还觉得她单纯,没毛病吗?
“奴婢不会吃亏的,端砚想害奴婢,都没害成。”卫婵忍不住辩解。
谢怀则轻嗤了一声,很是不屑:“丫鬟之间小打小闹,算什么,郑氏身为主子,拿强权压你,你待如何?”
卫婵觉得,他说得对,可既然人家是主子,她是奴,若是不听吩咐,岂不是成了恃宠而骄,时间长了,世子,岂不会觉得她恃宠而骄?
见他信誓旦旦,卫婵没有当面反驳,仍旧乖巧点头,表示一切都听他的。
“世子,您把奴婢放下去吧,奴婢总得涂药。”见他不以为意,卫婵忍不住道:“奴婢重,别把您压坏了。”
“压坏?就你?”
谢怀则忽然站起身,把她抱了起来,他的手本就是虚虚握着揽住她的腰,吓得卫婵立刻抱住他的脖子。
“你家世子,可不是个文弱书生。”他甚至还颠了颠她,满意的看着这个新婚夜都没什么情绪的姑娘,脸先是白再是红,不得不抱着他,倚靠他,胸中愈发舒爽。
不再闹她,把她搁到软塌上,他也顺理成章的坐到她身边,盯着她上药。
上药有什么好看的,卫婵真是不明白。
谢怀则这里的药油,也是最好的,没有那种浓重的膏药味道,反而透着些草木清香,一涂到膝盖上,凉飕飕的,十分舒服。
“世子,双福哥有话传来。”
“叫他进来说话。”
谢怀则眼疾手快,帮卫婵把衣裙拉下,遮住了裸露的肌肤。
谢怀则的小厮一进来,就看见自家世子与卫婵挨在一起坐,胳臂贴着胳臂,自家世子长长的衣袖,还绕在人家半边身子上。
而看姑娘的坐姿,腿也在塌上,自家世子不是最厌恶这种站没站样,坐没坐的样吗?
而且跟女子如此亲昵的坐在一处,就算卫婵是房里人,也总觉得根本就不是自家世子能做出来的事,有点像个假世子。
“什么事?”
双福急忙道:“有两件事,国公叫您过去叙话,除了您,也叫了大公子和三公子,另外一件事,是关于凝冬姑娘的,夫人叫凝冬姑娘有话要问。”
谢怀则脱口而出:“做什么去,上午去请安,母亲不是没空见吗,叫人跪了半天灰溜溜的回来了。”
双福一愣,有些无奈:“世子,咱们院毕竟把端砚姑娘和生宣姑娘都赶出去了,夫人到底还管着家,过问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谢怀则蹙眉:“表姑娘可在夫人院子中?”
“在的,夫人要留表姑娘用午膳。”
谢怀则道:“红砚,你将此事前因后果说给母亲听,端砚是自作自受,此时凝冬是苦主,人是我打发的,与她不相干。”
他看向卫婵:“你别怕,母亲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我会尽快去寻你。”
他握了握卫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