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戴,难道是不喜欢吗?
也对,金子媚俗,她的手腕这样白皙柔软,还是带玉合适,尤其是那种水头足,半透明的翡翠,若戴在她手腕上,行动起来时,定然像两汪泉水,灵动非常。
“世子要罚奴婢便罚吧,只是奴婢实在不能理解,哪有逼着亲生儿喝苦药汤的,明明没病没灾,这样吃都得吃出病来。”
主子有过,也轮不到奴才议论短长,这就是规矩,若没规矩,下头的心大的奴才们,不仅不尽心服侍,都要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
可此时卫婵嘟嘟囔囔,说两句不算坏话的议论,他居然十分平静,甚至还更跟她说些话,一些不会跟别人透露的话。
“她觉得是为我好。”
卫婵实在没办法评价,本朝以孝立天下,整出一些卧冰求鲤,杀儿奉母的典故来,太魔怔了。
“世子孝顺,只能委屈自己,可孩子生出来,不是爹娘的所有物啊,夫人,也该顾忌顾忌您的心情。”
她这是在担心他?
卫婵不了解,就是因为插手不了大事,陵阳郡主才会在这些小事上寻求存在感,谢怀则唇角上扬,他可不是因为母亲的眼泪,就改变决定的人,母亲曾求他给舅舅家的表弟也弄到怀璋书院读书,书院的学生都是有功名的,最次也是童生,那表弟蠢钝如猪,还是白身,母亲在他面前痛哭了好几场,差点哭晕过去,连父亲都唉声叹气忍不住想要妥协,被他劝住,最后完全没管。
但现在被她误会,任由她产生怜惜等情绪,也不是坏事。
“上次给你的镯子,为什么不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手腕。
因为要在内厅干活,要煎茶磨墨,插花剪枝,卫婵用了襻膊,露出两条光溜溜的手臂。
不止她一人是这样,红砚等人也是如此,但谢怀则的目光却只能落在她的身上,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昨晚,她的手臂紧紧地抓着床单,强忍的模样。
那双柔软的手臂,若是攀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喉咙有些干,喝了一口茶,不能再看手臂,太不像话,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儿,这样心痒难耐,像个毛头小子,在外交际,他也是去过酒楼,见到过行首花魁,哪一个都比眼前的卫婵漂亮不少,那些陪酒的花楼女子,还会特意穿轻纱,若隐若现的露出柔软腰肢,比卫婵可妩媚多了。
然而那时,他面无表情,只觉得乌烟瘴气,贪恋风尘女色,不是端方君子所为,现在盯着通房的手臂瞧,跟那些风流纨绔有什么区别。
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谢怀则忽然想起,双福说外头小厮瞧中她,是因为她生的,没那么出色。
她的脸很小巧,下颌尖尖,两边略有婴儿肥,肌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颊边有个浅浅的梨涡,厚重的刘海挡住额头,却也能看出她黑白分明的双眸。
明明是很清秀很乖巧的相貌,哪里就不出挑了,谢怀则不满。
那些造谣的小厮,一个个都该把嘴给缝上,整日不好好当差,对内院的丫鬟女眷的相貌,评头论足。
“世子,您怎么喝起冷茶了?”
卫婵惊讶的看着他,触了触茶杯,确定了是上午凉掉的茶。
他没注意到,谢怀则黑了脸。
“奴婢重新给您沏。”
“今日不喝清茶,做点茶,你来点。”
卫婵点点头,取出研膏茶,面带羞赧:“世子,要不让红砚来试试,奴婢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虽然学了点茶,但学的不太精。”
“怕在本世子面前露怯?”谢怀则挑眉:“你这丫头,也有不好意思的事吗?”
她这丫头怎么了,她不是怕露怯,是怕耽误他喝。
“无妨,你做吧,正好我指点指点你。”
卫婵硬着头皮,跪坐在茶案前,取了茶粉,先用一点水调成糊状,再拿了茶筅去扫,出现泡沫后小心加入热水再扫,她有点紧张,因为每次做点茶,总是不能把握好水的量,水一次加的多了,泡沫就起不来。
谢怀则靠在椅背上,睨着她,看她全神贯注的侧脸,不断打着圈抖动的手臂。
他哪里是想要喝点茶,只是想看她,绑着襻膊,露出手臂,在他面前的样子。
这一碗泡沫还挺厚实,雪白雪白的,卫婵松了一口气,刚要奉上,就见他下巴一点:“放到托盘里。”
卫婵睁大眼睛:“您是要奴婢画水丹青?奴婢不会啊。”
“无妨,我来教你。”谢怀则直接起身,直接坐到她身后,几乎贴着她的后背。
“手别抖,茶汤倒入盘中,要缓,要稳,这样才不会消泡。”谢怀则把住她的手,卫婵的手里是茶杯,慢慢的往下倒。
卫婵可做不到心如止水,他已经挨着她的后背了,热力透过薄薄的春衫传来,气息打在她的后脖颈上,痒痒的。
谢怀则的角度,能看到被他呼吸打红的那一小片肌肤。
她的脖子很修长,垂下头时弯成一个天然的弧度,谢怀则想起那句‘高颈低眉似折柳,笑靥如花意难收’,他斥为淫词艳句,觉得古人不正经。
翠珠楼里有几个倭国来的艺伎,还以露出脖子为美,他更不能理解,对那些追捧的世家子弟表示唾弃。
可此时看着怀里姑娘的后颈,居然也觉得,古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后颈处有些濡湿,卫婵吓得差点跳起来,之前在书房,他把她抱起来就已经让她怀疑,这个世子是假的,是画皮妖怪。
现在他在做什么,亲吻她的脖子?
卫婵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
“别动,茶,会撒出去。”
卫婵的手在颤抖,她是想竭力让自己冷静的,却完全做不到,热气往脸上涌,她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想斥责世子,问问他是不是个假世子,说好的特别古板,特别端方,不会做逾矩之事呢。
“水丹青又名茶百戏,要静下心来,才能画好。”
谢怀则一时情迷,亲了她的后颈,却并没后悔,看到她红的能滴出鲜血的耳垂,轻笑一声,心中有种莫名满足,原来她也是会害羞,会情动的,并不是她脸上表现出的那么淡定。
“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你瞧,这白云和花,是不是都在茶中了?”
卫婵根本没注意到都画了什么,她已经尴尬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家里那些姐妹们,茶道、插花、香道,都是最基本的要学的,你也不能落后才是。”
那些是公卿小姐,起居都有人服侍,将来都是做人正头娘子的,只要学学管家有大把闲暇时间,可她是什么伺候人的奴婢,病重的阿娘,等着她每月的银子买药吃呢,即便成了通房,她月银都不够,张太医医术高明,可也明白告诉她,阿娘的病要完全好转,要用好药好参吊着,除了服侍主子服侍的好,得到的赏钱自己一文都不敢花,都要攒着给阿娘买药,其余时间还要做绣活,拿出去卖也能补贴家用。
她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做这些,只有小姐姑娘们才能玩的起的茶道香道,一两沉水香的价格几乎是她半年的月银,就那么烧一烧,闻个味道,就没了,她用不起。
然而卫婵也只是乖顺的答应,说会好好的学。
“你身上好香,用了什么香?”谢怀则似乎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凑到她的脖子出,轻轻嗅了嗅。
这位世子私下跟她相处时的反常,已经让卫婵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了。
“奴婢没用香。”卫婵想说自己用不起那些名贵熏香,可说出来感觉像跟他抱怨哭穷,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谢怀则有点发愣,居然,没用香吗,可凑的近了,那股香隐隐约约,非常淡却很好闻,跟他用的雪梅柏子香完全不同的气味。
“世子,世子?”
谢怀则回过神:“唔……”
“您还喝茶吗?”盘子里做水丹青的是喝不了了,还得重新点一杯。
谢怀则轻咳一声,刚要说什么,红砚便冲进来:“世子,三姑娘叫人来说……阿……”
她见到谢怀则与卫婵两人坐在一个软垫上的样子,乍一看,简直像是互相依偎,窝在一处,缱绻非常,红砚捂住自己的眼睛,急忙后退:“奴婢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瞧见。”
谢怀则面上温和消失,沉下脸:“想什么呢,不过是在点茶,不在外面通报一声就闯进来,越发没规矩了,不想在内院伺候,就也把你打发出去了事!”
什么点茶,要坐在一个软垫上,大白天的就那么亲密,真的是在点茶吗?
红砚台心里吐槽,听到谢怀则的话,下了个面无人色,急忙跪下:“世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您饶过奴婢这一回。”
卫婵脸色虽然羞赧,却也望着谢怀则,目露恳求。
谢怀则脸黑的像锅底:“下不为例,再有一次你就自己出去吧,什么事这么惊慌?”
红砚松了一口气:“三姑娘打发人来借那扇四美人的玻璃屏,说是郡主来做客,指明要瞧瞧,郡主,郡主还递来帖子,请您去马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