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过饭后,沈栀意踌躇片刻,开口问道:“皇上,嫔妾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兰漪宫啊?”
紫宸殿虽好,可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兰漪宫,许多事做着都不方便。
延德帝掀起眼皮看她,黝黑的眸子宛若一潭沉寂的古井,问:“紫宸殿不好?”
沈栀意忙道:“紫宸殿很好,可嫔妾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住在这儿与礼不符。”
她住在这儿束手束脚,想做的事一件也不敢做,就连绘制的地图都不敢拿出来看一眼……
平时与月牙说几句体己话都要小心些背着人,紫宸殿唯一让她舍不得的也只有那精美可口的菜肴了。
延德帝轻叩桌面,神色平静地问:“你是嫌自己位分太低?”
如果她说是,难不成要给自己晋位分?!
林婕妤只来了紫宸殿一趟,就从美人连升二级至婕妤,她在紫宸殿待了这么多天,破格升个嫔不过分吧?
不过这些话,沈栀意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嘴上还是要谦逊点。
“嫔妾没有。”沈栀意立即摇摇头,一脸真诚地说:“嫔妾只要能日日陪在皇上身边,哪怕只做奴婢都心甘情愿。”
延德帝微微挑眉,道:“既要日日与我待在一起,又何必急着回去?”
延德帝从不怀疑沈栀意的真心,他只是奇怪她为何急着走。
他留她在紫宸殿,难道她不开心吗?
沈栀意揪了揪衣角,道:“这里很好,可嫔妾怎能一直住在这儿?”
“紫宸殿来往大臣频繁,若是撞了上人,定会有损皇上圣明。”
延德帝微微抿了抿唇,黑沉沉的眸子凝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所以她是为了他着想?
“你若想走,随时可以。”延德帝淡声道。
沈栀意歪着头看他,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下。
延德帝侧眸看了过来,正好撞上她探究的目光,沈栀意看着这双清寒的眼睛,怔了下,随即低声问:“皇上生气了?”
延德帝摇摇头:“并未。”
他话落就起身准备离去,临行前又对沈栀意道:“如果有需要,尽管对宫人们提。”
“好。”沈栀意应了一句,道:“我明日就搬回兰漪宫。”
延德帝的脚步似是顿了顿,又似是没有丝毫停留的缓步离开了。
延德帝走后,沈栀意也没什么事干,就从床底下掏出一本还没看完的话本子继续看了起来。
像这样的东西,以前在宫中都是紧俏货,沈栀意想看也找不到几本。
可如今她得皇上青眼,那日宫人听她提到了此物,转头就命人搬来了几大箱子话本。
沈栀意从中选了几本感兴趣的后,剩下的就又让宫人们拿下去了。
延德帝批完奏折,想起沈栀意明日就要回兰漪宫去了。
按照惯例,王瑾会备上一份丰厚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作为赏赐。
从前这些礼物都是王瑾等人去置办,他从未插过手,顶多是看上一眼单子,确认无误后再送出去。
“给沈贵人的赏赐可准备好了?”
王瑾忙道:“都已备下了。”
延德帝:“呈上来看看。”
王瑾如今对于延德帝的反常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只要是与沈贵人有关的事,延德帝都会格外上心。
因而这次给沈贵人准备的赏赐,王瑾格外用心,不止数量多过从前妃嫔的赏赐,还一件比一件精巧。
什么东珠珊瑚,宝瓶脂粉,玉镯金饰,皆赫然在列。
延德帝一件件看过后,觉得还不够,又在名单上加了几样稀世珍宝方作罢。
其实,他还想晋一晋沈栀意的位份,可最近乃多事之秋,他也不得闲,就暂且先将此事搁置下来,准备等来日风平浪静后再为她精心准备一个册封礼。
“从没见皇上对谁这般上心过,沈贵人真是好福气。”
延德帝从托盘中取出一支金累丝镶宝牡丹花鬓钗,纯净的金丝上镶着三颗颜色各异的宝石,那颜色璀璨夺目,华丽又不失俏皮。
他垂眸静静瞧着它,不知为何,他竟想亲手挽起沈栀意的鬓发,为她簪上此钗。
他想到她收到礼物时那开心的笑容,不由也跟着勾了勾唇,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王瑾瞧了那钗子一眼,又瞧了瞧延德帝眼中的笑意,正欲出言说库房中还有许多类型的钗子,要不要一并拿出来看一看,就见延德帝忽而收敛了脸上的笑,侧眸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沈贵人收到此物定会开怀。”
沈贵人开不开怀,他还不知,只知道延德帝看着是挺开心的。
王瑾满脸堆笑地说:“满宫妃嫔的赏赐唯有给沈贵人的是皇上亲手所挑,这等殊荣可是头一次,沈贵人若知道了定会喜不自胜。”
延德帝似是又笑了笑,他收起簪子,道:“等会莫要惊扰了沈贵人。”
王瑾立即就明白延德帝的用意,他是想给沈贵人一个惊喜。
“皇上放心,奴才定让他们都悄悄的,保管沈贵人发现不了。”
延德帝静声往沈栀意所居宫室而去,他踏入了殿,正要掀帘而入,只听从内室传来沈栀意清脆如铃的声音。
“哇,这玉郎对婉莹可真好啊。”
另一道声音稍显稚嫩,似是在她身边侍奉的小宫女。
“对啊,这玉郎为亲手给婉莹做簪子,竟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可真有情趣。”
延德帝微微皱了皱眉,这玉郎是谁,婉莹又是谁何人?
“贵人,若是皇上也亲手给你做一个簪子,你会开心吗?”
“那可是皇上,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东西。”
“假如嘛,如果真给贵人做呢?”
“皇上九五之尊,富有四海,他对待妃嫔皆是赏赐俗气的黄白之物,怕是连赏赐的物品都是下面的人挑的。”
“皇上的心不在后宫,若有哪日他真给哪位妃嫔送亲手所制之物,那人定是皇上心尖所爱之人。”
俗气的黄白之物……
延德帝垂眸默默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簪,玉与金皆有之,上面还嵌着夺目的宝石,刚刚还觉得光耀璀璨之物,却突然俗气起来。
他默默将其收在袖中,神色不虞地转身就走。
王瑾默不作声地连忙跟在延德帝身后,临行前还不忘提醒一边侍奉的宫人噤声。
延德帝走的太快,还没得来及听见沈栀意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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