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荞麦面吃多了吧？”医务室里传来青年忧郁的声音。
随后安静了两秒, 那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变得更深沉了一些，“——可能是荞麦面吃多了吧？”
声音的主人模仿着蹙起眉毛, 单手托腮, 婴儿蓝色的眼瞳里像下了湿淋淋的雨，满是忧郁。
坐在他对面的棕发少女同样蹙眉, 烟灰被吓得直接落在了桌上。
“你有病吧？”
家入硝子得出结论。
“你耐心一点！”悟锤了下桌子, “老子正在讲正事呢！”
“我要是没有耐心，我就会在你乱捶我桌子的时候把你踢出去，”硝子面无表情威胁，随后转向这个场景下最有用的人, “你不管管？”
夏油杰一声不吭，把本来就扭开的脸埋得更低了。
“？”硝子挑起眉毛。
“因为杰这家伙心虚了啊！[可能是荞麦面吃多了吧]——这——样敷衍我！”
悟呜呜喳喳告状，像一只被气得乱蹦的猹。为了生动形象演示，他甚至伸手把自己的眼角吊了起来, 这样看上去勉强有点眯眯眼的样子了, “荞麦面是什么破借口啊！这几天我们可都在一起欸！硝子你跟了好多次你记得的吧？我们吃了喜久福、大福、慕斯蛋糕、抹茶冰淇淋balabala……哪里来的荞麦面！”
“……”
家入硝子呼出一口气, 得出结论，“你有病。”
“硝子！”五条悟对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表示不爽。
硝子警惕地后挪两步, “我发誓, 你如果敢捏我的脸，我这一整年都不会把「反转术式」借给你。”
“切，”悟撅了撅嘴, “老子已经会一半了……”
“唉，”夏油杰叹了口气, “好了, 那就这样吧。”
“啊？啊？”悟：“这样是哪样？”
“嗯…我向你道歉, 这件事就先过去？”
“过去？那你告诉老子你为什么最近心情不好。”
“……”
悟扭头又告一状，“硝子！你看！他就这样敷衍！”
家入硝子：“……”
[男同学跟老子说谎老子很不爽，所以老子来另一个同学这里告状了]……什么幼稚园情商，高专奶妈实名嫌弃。
“你要是问不出来也简单啊，”硝子慢吞吞道：“你自己观察不就行了？「六眼」是摆设吗？”
还真是摆设。悟脸颊都鼓起来了，“「咒灵操术」现在在我身上，用不了眼睛。”
“那就近距离去看啊，”硝子心想我性别不方便难道你也不方便吗，她一挥左手，给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你就跟着呗，一天24h跟着呗，他不告诉你你就跟着。你问不出答案你就自己看出来，懂？”
杰：“？？？？？？？？”
夏油杰：“不，硝子…”
“哦！明白了！”白发最强一点就通，“也对，如果不是老子缠得紧，也借不过来「反转术式」！”
杰：“？”滚你吗个蛋！
如果不是赌注实在太诱人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借给你！
夏油杰已经彻底顾不上emo了，他现在感觉地狱在朝自己招手。最近他确实没什么精神，其实是脑子乱乱的一直没睡好觉……原本以为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随便敷衍下应该不会深究了吧？结果对方竟然较真起来了！
连硝子都来凑热闹了…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都变性了？！
“Suguru！老子要惩罚你！”悟一锤定音，发出宣言，“惩罚你陪老子去吃喜久福！这段时间要帮你吃咒灵玉呢，你买单，好好犒劳老子一下…”
“我不去。”
守不住术式和私人空间，那至少要守住自己的钱包。夏油杰硬邦邦道：“我要去吃荞麦面。”
“不嘛不嘛，硝子也想吃喜久福很久啦，我们一起去嘛。是不是啊硝子？”
硝子：“哈？我什么时候说过。”
五条悟疯狂使眼色，但硝子才不惯着她，奶妈多打量几眼杰的脸色，她觉得杰状态不对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咒灵玉的味道。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被放入他朋友的秘密任务列表的话…家入硝子觉得那就不是他们认识的夏油杰了。
五条这家伙虽然在追根究底，但是手段太粗暴，也没抓住重点。
硝子决定试试其他方面。
“其实五条有在特训哦，”硝子眯了眯眼，直接揭穿，“有关[视野]的赌约，你输了这个对吧？其实是这家伙抢跑了。”
杰瞪大眯眯眼，眼神隐晦地透出点期待，“什么类型的特训？”
哇哦，提到这方面，连五条作弊都不关注了吗？
硝子心里有谱了。
“你知道的，有一位学姐是这方面的专家呢，”硝子亮了一下自己的信用卡，“我给你报销，你去请教一下，怎么样？”
“……”
杰在犹豫，他想拒绝，但这是来自友人的好意。
“你最近压力挺大的，带上我出任务也很麻烦，”硝子微笑着，轻轻地推过去一个小台阶，“就当是我请客，嗯？OK不？”
“……好。”
“一共是五万日元，承蒙惠顾。”
冥冥比出手势，明晃晃两个字：给钱。
杰乖乖掏卡。
“哟，”冥冥挑眉，“你这是被包-养了？”
“没。”夏油杰简直要扶额，这姐说话怎么越来越狂放了。
冥冥哼笑几声，明显只是嘴贱一下找个乐子，收到转账后她麻溜转回正题，“听好，这种多视野的情况，就是得多练（言下之意是多付钱买交易次数）。硬要拉出什么技巧的话，你就先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苍蝇。”
“呃？”
“复眼嘛，”冥冥点了点自己使用术式时颜色偏淡的瞳孔，“因为信息量很大，你在分析的时候要学会取舍，练到最后这种感应能成为直觉和本能——你们是要寻找名为[乙骨忧太]的孩子对吧？”
“学姐你可以帮忙吗？”杰问。
看见冥冥意味深长的眼神，夏油杰乖乖改口，“有报酬的话，学姐可以帮忙吗？”
“呵呵呵，当然啦，愿意效劳，”银发女人优雅捂嘴，“但是这和你借用我的术式练习是两笔生意吧？”
“当然。”
冥冥的术式是操纵乌鸦获取视野，明显是专攻情报收集整理的行家。体验她的术式加上冥冥本人指导，夏油杰很快就感觉自己摸到了某个门槛的边缘。
“另外，你和这些受到操控的小东西是一体的，它们被你完完全全地掌控逃脱不得，”冥冥笑得很愉悦，她提醒道：“你的咒灵也一样，需要增加自己对他们的自信感和掌控感——当成你身体延伸的一部分。”
杰沉声应道：“好。”
接着，他将孩子临时托给硝子（高专好奶妈：帮人帮到底啊），连着借用了整整三天的术式，进行了黑乌鸦的视野训练。
复眼……乌鸦的复眼……
夏油杰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他身后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仔细看去竟能看见一片由黑羽组成的深雾。
而在那片黑雾中，似乎涌出无数双暗红色的鸟目。
冥冥懒洋洋靠在墙边，见状揉了下太阳穴。
天赋很重要，但更恐怖的是在此基础上，不打折扣的执念。
真是……变态的男人呢。
“想变强吗……？”
“想让自己的挚爱不再痛苦吗……？”
“呼……呼……啊…！”
乙骨忧太喘着气从梦中惊醒。
他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感觉有什么人一直在耳边说话。
做梦了吗？但是醒过来还感觉很清晰……
这种断断续续的浅眠状态已经持续两天了。自从两天前紧跟自己不放的怪物失控在街角拍死了另一只跟踪窥视的怪物后，他就陷入了这种迷蒙不已的状态。
忧太裹好外套，背好书包，挂着厚重的黑眼圈慢吞吞往学校走。
男孩一直低着头走路，不论是车流、陌生人，还是那些恐怖的…怪物，统统都不会看见、不会对视。
自从…里香因车祸离开之后，他活得浑浑噩噩，而过于特立独行的气质和自闭的性格，引来了同龄人的恶意。
但相伴而生的，是比这种恶意更深刻的恐惧。
乙骨忧太凝视着日光下脚边的影子，它比所有人的都要黑沉、尖锐，仿佛再明亮的光都无法刺破那层伪装。
在男孩自以为隐蔽的视线下，那团黑影似乎轻轻弹动了下。
“！”忧太的目光像被烫伤一样迅速转开。
接着，他瞥见有什么金色的东西从眼角滑入视野中央。
呃，像一块屏幕。
乙骨忧太揉揉眼睛，那块显眼的金色屏幕又消失不见。
……看错了？幻觉？
忧太很快放弃了好奇心，因为他一大早就被堵在校园角落。
找茬的是高年级的混混，因为自己偶然占了他们天台的位置被盯上。乙骨忧太之前能凭借直觉和灵巧的走位躲避，但是今天一个分神，终于被人成功堵住了。
在被摁在墙角威胁的时候，忧太一言不发，满心麻木。
“你…快走…离我远点…”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那混混自然是不可能接受他的警告的，对方恶狠狠笑了一声，“还敢跑？”
神奇的屏幕伴随着对方威胁的话语再次出现，证明方才不是他看走眼。
【他的跟班在买水和午饭】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你可以战胜他】
“喂！你踏马在看哪儿呢？”那个高年级见人走神，狠狠拎起男孩的领口，愈发凶神恶煞。
乙骨忧太拼命往墙上靠，但是退无可退。
【攻击，然后脱身】
那个屏幕相当有存在感地怼在忧太的视野中央，堵他的高年级明显是看不到的，而金色屏好巧不巧挡住了那凶神恶煞的长脸。
似乎是看出忧太犹豫，屏幕又换了个脾气急躁的说法。
【踢裆，懂吗？踢裆！】
【用脚踢！踢完就跑！干啊！】
前后语气反差有如精分现场。
乙骨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