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车厢里的闲谈

“开什么玩笑。”维诺望着雾岛带着微笑的脸庞。

影纸还活着。

这是雾岛的片面之词,又或者是确切的情报,也有可能只是雾岛的一个玩笑,毕竟以雾岛那恶劣的性格,说出什么都不是怪事。

但若果这是真的,那他待在无序之都的一个月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徒劳了。

“嘘,我要工作了,是真是假你自己辨认好了。”雾岛右手端起了桌上的一道菜品餐盘,他将食指竖在了自己的唇前,向着一名料理车厢的客人坐着的位置走去。

维诺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他接着问道,“你还知道其他什么东西?”

“除此以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有我劝你别打扰我工作。”雾岛掠过维诺身旁的时候说道,“那个影纸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当时那个事件发生的时候她还没有在那个组织,所以我和她无仇无怨的,接下来你应该自己解决了。”

他端完餐盘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火车急切地驶入了一条隧道之中,轰隆作响的引擎声围绕在维诺的耳边。

维诺见雾岛没有继续说的欲望,他也没有多问,毕竟要是惹怒了雾岛那可能整趟列车就这样没了。

就算影纸还活着,至少维诺可以清楚的是,以影纸的能力是没办法附身到维诺身上的,这一点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在什么时候被莫名其妙地操控了身体。

但不管怎么样,事实上路西法组织里最难防备的毫无疑问就是影纸的能力了,如果影纸想要在维诺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接近维诺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最重要的还是,维诺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了,要是身边还有像是魁奇那样的事情发生,他会想要把无能的自己宰掉。

维诺在离开了东方料理车厢后,径直掠过水下生物车厢以及游戏厅车厢,来到了酒吧车厢。

如他所料,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虹鬼的身影,这会才刚刚到晚餐时间,大部分乘客都聚集在东方料理车厢或者餐厅车厢里,没有几个人会光顾酒吧车厢,虹鬼是特例。

虹鬼似乎很喜欢少人的环境,所以才特意挑选了这个时间在这里喝酒,钟寒和灰桠也没有过来打扰。

虹鬼看见维诺后,笑了笑说道:“怎么,维诺先生这种对酒没兴趣的人也会来这个车厢吗,还是说是来找我谈谈心的。”

“是来找你聊聊的。”维诺说道,老实说本来他只是单纯想找虹鬼聊些有的没的。

比如之前是他误会了,从虹鬼和灰桠他们的相处来看,虹鬼似乎并不是将灰桠当作了继续自己愿望的延载体,强迫她去成为一名乘务员,反倒虹鬼和钟寒,灰桠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一个家庭,和维诺妄自想象的完全不同。

但现在需要讨论的事情很明显只有一件了,维诺感到自己有些身心衰竭,明明刚刚才从路西法组织的阴影中脱身而出,现在又像是立马陷了回来,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

“真荣幸,维诺先生想要喝什么饮料吗,我可以请客。”虹鬼抿了一口手中的酒。

“我自己点好了,比起这个,这件事很重要,”维诺说道,“就我一个同伴的信息,那个路西法组织似乎还有一名幸存者,她的能力很特殊,如果不提防的话随时都可能陷入危险。”

“嗯,我明白了,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一点,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说,打完南北交流战你就要退公会之类的。”虹鬼面无波澜地微笑着说道。

“我觉得你好像不太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只要我继续待在你们的公会,我可能就会给你们带来危险,”维诺呵呵一笑,望了望虹鬼说道:“我身边已经有人这样死去了。”

“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要是敌人来了,那就像之前那样一起解决就好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维诺先生,你也该学着稍微相信一下其他人的能力。”虹鬼声音平静地回道。

“和之前那个家伙不同,这个路西法的成员的能力是附身在精神力弱于自己的人身上。”维诺试图继续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都是可以解决的,只要你不想着一个人去面对,”虹鬼喝了一口杯中有些浑浊的酒说道:“还是说你打算像之前那样失踪半年,回来后说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地把事情都给处理完了。”

“呵........”维诺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不一个人面对的话,那要是把你们也继续牵扯进去,我只会让自己更愧疚而已。”

“不是牵扯,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你不是一个人,维诺先生,像之前那样就好了,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虹鬼面容平静地说道:

“倘若你之前也是抱着不将其他人牵扯入其中的心态独自去面对那两位敌人,那你觉得自己现在难道还能够在这里悠闲地喝酒吗?”

“话是这样说的......”维诺说道,“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让灰桠和钟寒因为我这个外人的加入被牵扯到这种危险,是一件极其不合适的事情吗?”

“他们是他们,而且我教出来的徒弟还不会软弱到那种程度,有敌人就一起对付,这就是公会,很简单的道理,维诺先生,没想到聪明如你也会想不清楚这些事情。”虹鬼微笑着说道。

“我觉得不是我想不清楚,而是你们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维诺叹了口气,“要是下一次的对手我们没办法解决那怎么办?”

“那就一起承担失败的结果,”虹鬼注视着维诺的双眼,语气轻松地说道:“因为我们是一个公会的人不是吗?”

维诺似乎被虹鬼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整得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他沉默了两秒:

“我还是劝你把我踢出公会比较好,不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要是超出了你的预料。”

“那么结果我会承担的,我知道维诺先生不是喜欢连累到别人的人,也不是喜欢推卸责任的人,既然我的话放在这里了,那我希望你能够稍微信任我一点,”虹鬼眸光坚定地说道:

“倘若之后遇到了不测的危险,那结果我会承担,我不会单方面认为是维诺先生是你的错误。”

“倒不是什么责任不责任,”维诺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种事情无所谓,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也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谁在我身边死去了。”

“不会死的,”虹鬼说道:“我培养出来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更别谈我自己,我在的寿命终尽之前都不可能死,我对自己发过誓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但就算跟你说的一样,我确实还是认为也许在这次南北交流战结束后,我就退出你的公会是最好的选择。”维诺回道。

“我说过了,我不会允许的。”虹鬼扶着自己的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说道,“如果维诺先生你硬要一意孤行的话,那就对列车总站的法院提出诉讼好了,投诉我这个不抱好心的会长不给你退出公会。”

“那倒是不至于。”维诺似乎被虹鬼的说法整乐了,“算了,反正短时间里我还是会待在你的公会,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好了,你说的对,想这么复杂一点用都没有。”

“一开始就这样想不就完事了,”虹鬼勾了勾嘴角地说道:

“那么,不要被这些琐事败了兴致,难得的休息时间,必须得好好喝上几杯才是。”

“酒我也是可以破例喝几杯的,当然,最多几杯,”维诺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菜单,叫来了服务员。

“其实我有个问题,吸血鬼这种体质,应该喝多少酒都不会醉吧,毕竟体内的新陈代谢速度太快了。”虹鬼稍稍感到一丝醉意地对维诺问道。

“是这样的,所以酒对我来说只是苦涩的饮料而已,起不到什么消除烦恼的作用。”维诺耸了耸肩膀回道。

他确实是那种喝一万瓶垃圾饮料也不愿意碰一口酒的人,只是单纯觉得酒并没有那么好喝而已。

“是吗,那挺可惜的,”虹鬼嘴角掠过了一丝笑意地说道:

“人偶尔也得通过喝酒,抽烟这样的方式发泄一下烦恼才是,一直保持着清醒也不是好事,我很喜欢这种微醉的状态,能够让我忘记很多琐事。”

“琐事,”维诺扶着自己的下巴,望着虹鬼的双眼,“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将至,这种琐事吗?”

“维诺先生说话可真直接,”虹鬼摘下了自己的黑色高帽,放在了桌上,他干涩地笑了笑,“是这样的,其实之前我撒谎了。”

“撒谎在,还能够活着的时间上吗?”维诺表情微变地问道。

他当时就从虹鬼的微表情和一些细节动作猜测到虹鬼在说谎着,只是不清楚虹鬼为什么要撒谎。

“真是敏锐的直觉,确实是这样的,”虹鬼抿了一口酒说道,“是这样,事实上我感觉我最多只能活一个月左右了。”

“一个月.......”维诺怔了一下,虹鬼说出的事实远远超过了他的预估。

原本虹鬼说自己至少还能活四个月的时间,现在却整整缩短得只剩下四分之一。

“事实上一开始我确实是想着,想要攀到列车总站的顶峰,现在却是觉得,好像陪这两个孩子一起就这样生活着也不错,”虹鬼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许是个意志很不坚定的人,维诺先生,我现在觉得很幸福,能够陪着这两个孩子,看着他们一直在成长,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幸运了。”

“你哪里有意志不坚定,”维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道:

“要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我哪有办法像你这样若无其事地在这里和人闲谈,可能会更歇斯底里地寻找拯救自己的方式才是。”

“拯救自己的方式......”虹鬼沉默了一秒,勾了勾嘴角说道:

“我已经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去找了,但是我没能找到,我不希望将我有限的时间继续浪费在那上面,所以才给自己找了一个目标。”

“我一开始不是很能理解,就算攀到了列车总站的顶峰又能怎么样........”维诺说道:

“现在想想,你好像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倾投入注意力的目标而已,能够让自己忘掉死期将至这件事情的目标。”

“被人理解的感觉可真不错,”虹鬼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所以我才说维诺先生你是个聪明人,我很轻易就被你看透了。”

“我现在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维诺说道,“在之前我甚至想过以后我得用什么方式终结自己的性命,毕竟吸血鬼是永生的,我想在自己疯掉之前就找个办法结束自己的性命。”

“那多奢侈。”虹鬼简单地道出了几个字,眸光些许黯淡,似乎是羡慕,又似乎是自嘲,他望着维诺的眼神有些复杂。

“对,能够活着就活着,反正总会碰见好事的,”维诺假笑了两声,“我现在是这个态度,碰见你之后我觉得我更是得稍微珍视点自己的性命,不然就太过令人作呕了。”

“真庆幸我能够让维诺先生你理解这些事情,”虹鬼说道,“你的存在很特别,半年前的那一番谈话,你说我将灰桠从贫民窟拉出来,擅自定义了她的人生,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

“我都快忘记半年前说了什么了.......”维诺说道。

虽然对他来说只是几个月,不过对虹鬼来说确实已经过了半年了,他没想到虹鬼还能记得那么清楚那时的谈话。

“我也觉得是那样的,我很自私,维诺先生,”虹鬼自嘲地勾着嘴角说道:“我很清楚我用着这样的手段控制着灰桠会听从我的决定,仅仅是因为她的命是我给的,所以事实上我也会有罪恶感。”

他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说道:“一开始我认为我是希望她能够代替我完成我不能完成的愿望,现在想想我觉得,我只是希望,如果我死了,还会有谁记得我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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