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场后凃夫便心生悔意,
在他看来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宴会,实在不配叫宴会。
跟着克兰从餐桌上拿了杯有很有年头的葡萄酒,又在场上逛了一圈后,便将礼物由魏玛家的管家递交上去,每位贵宾的礼物都会被打上记号。
根据礼物的价值在未来赠礼者举办同样舞会时,魏玛家族都会奉上该物件两倍价值以上的贺礼,相互给足了面子。
从这个小细节不难看出,这座扎根于拜亚几百年的古老家族为何兴盛至今。
克兰的礼物是一颗深海明珠,大概是产自同一批的珠宝,除了款式与赠送苏菲的不同,原料基本一致。
在这样的日子里,贵宾赠送一位刚成年的贵族小姐的礼物,无非就是珠宝首饰,古董画像,仿佛礼物越名贵就越彰显出他们的诚意。
“你好,我代表瑞恩皇室赠送给最美丽的魏玛小姐一套礼物。”
说话者很年轻,用瑞恩口音不算熟练的讲起了拜亚语。
这个人不止克兰见过,就连凃夫也有过一面之缘,在中心城大饭店抢占一号包厢,后来听到首相之名后立刻撤退的年轻乔治王子。
此事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套绿松石珠宝,一顶头冠、一对耳饰、及一串梨形绿松石,绿松石向来就有吉祥和健康的寓意。
乔治王子似乎是注意到了旁边的目光,也扭头过去。
几人目光相对后,也并不见火花的爆发。
彼此反而很有礼貌的相顾一笑便各自转身,算是打过了招呼。
“看起来王子殿下的脾气还不错。”凃夫轻笑着调侃。
克兰随意的耸肩,“这可是魏玛公爵的宴会,别说是那样一桩小事,即便两国交战时,在战场上打生打死的死敌,来到这也必须给足面子暂时握手言和。
文明人嘛,一向如此。
之前我就听过一个关于宴会的笑话,如果在这挨了地位比自己要高的人巴掌,你猜挨打者会说什么?”
“你惹毛我了?”
“不,他们会把另一边脸伸过去请求对方再来一巴掌,这样一来,会让两边的脸都匀称些。”克兰嘴角撇起。
凃夫轻吹了声口哨,称赞道:“不错的地狱笑话。”
他想了想,又补充问道:
“不过我是在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来干嘛。”
“还能做什么,跟魏玛家的小姐搭上关系呗,这大概也是魏玛老公爵的意思,借着成人礼的机会,张罗各国有身份地位的青年才俊,作为未来联姻的选择之一。”
趁着舞会还未开始前,克兰便用手偷偷的指向了二楼场内的几人,那些人几乎都是被小圈子围住。
“瞧见没有,不止是瑞恩的乔治王子,那边是萨索伦帝国的伯爵家族继承人,还有那是巴尼亚的王室,兰蒂斯的波旁家族……”
“还有兰蒂斯的人?”
“有何不可,别看现在跟兰蒂斯的关系紧张了些,说不定等远东的萨罗伦帝国或是瑞恩王国壮大时,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那你认为魏玛小姐的会在这其中选择谁?”
“看来你完全没懂我的意思。”
克兰抓了下脑袋,“艾琳娜的选择权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中,一切都要等未来国际关系的变化。
如果拜亚跟兰蒂斯有所摩擦,大概会在巴尼亚或者瑞恩皇室中选一位王子,或是某个有实力的古老家族嫡系子,以此换取他们的支持。
若是跟兰蒂斯关系改善,搞不好便送去共和国的波旁家族,缓和两国对立的矛盾。
等本国政坛有所改善,说不定便会嫁入拜亚王室,就像是……”
克兰说话时不免上了头一阵侃侃而谈,幸好最后收住了话。
这样的言论不管跟谁,不管在哪都不该随意乱说。
凃夫悲哀地内心替他补充道:“一件礼物。”
“我还以为公爵受宠的儿女,不会被作为交易的筹码。”凃夫目光不自觉向宴会主桌瞟去,不知是否因为还未到舞会时间。
迟迟没有见到艾琳娜·魏玛小姐,她大概最后才出场。
“我父亲常常告诉我,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时,你顶着头上姓氏和一大堆头衔时,有着享用着家族给予的资源的权利,也要付出相应的义务。
当你到达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时,命运便早已经不属于个人。”
克兰摆摆手,心有所感,“所以,没有人能为所欲为。”
“没人能为所欲为,而国王陛下除外。”
凃夫在内心忽然想到这句话,不禁觉得好笑,也没有深究这个话题。
他很随意的将礼物向管家奉上后,便找了个椅子便准备坐等着舞会开始。
老实来讲,一个不能随意用餐,跟宾客谈论话题大多仅限于12岁以下小孩的文明话题,实在也生不出什么乐趣。
凃夫注意到了艾琳娜的成人礼上,来了一堆政府官员,来了许多大大小小贵族,来了各国王室试图想和魏玛家族先搞好关系的“白马王子”们。
大家和和气气的谈论着外界的一些八卦,哪位大人物遇到的糗事之类的。
作为蒂洛·索伦斯首相的小儿子,克兰在这混得倒是风生水起,见到熟悉的长辈便点头哈腰,极有礼貌。
遇到年龄相仿者便上去交谈两句,靠着他察言观色的天赋,跟有抱负的年轻一代谈论理想,讨论制度,针砭时弊,
滔滔不绝的能说上半天,互相视作知己。
如果撞上不靠谱的纨绔二代,便讨论起哥廷哈根的各处的项目,飙车、赛马、打靶射击以及永远绕不开的女性话题,
克兰的能力能让他完美融入各种段位的关系圈子。
相比起来,即便在宴会中偶尔有人向凃夫递上名片,也只是些对他熟悉的学术圈层的人,哥廷哈根皇家学会这类偏学术性的组织。
“给你个建议,在舞会开始提前找好伴侣,不然舞会马上开始,没有邀请到女士的年轻绅士到时会十分尴尬。”
在仪式开始前克兰瞄了一眼腕表,好心提出了一个建议。
“感谢你的提醒,但我却不准备这样做。”
凃夫下意识摇头,他没有这个打算,刚刚倒也有些长相不错,打扮时尚的女士向他示好,不过都被凃夫婉拒。
根本原因在于他不怎么会跳舞,更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宴会,
干脆决定当一回看客。
注意到克兰惋惜的表情,凃夫还是幽默的回道:“在此之前,我该提前适应这样的尴尬。”
“那真是可惜了。”
克兰实话实说,“如果我有你那张具有迷惑性的脸,说不定已经牵起了在场任一一位女士的手,然后第二天一同从床上起来看朝阳……”
“我猜你接下来要说的绝过不了王国的书报审查制度。”
凃夫努嘴,他对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可不感兴趣。
比起这个,他开始纠结起等会该不该穿隐身斗篷,这样或许不会显得太尴尬。
果然,没有等候太久的时间。
到来后的半个小时后,成人礼的主角,艾琳娜·魏玛小姐终于和他的父亲一同出台。
她化了一副很精致的妆容,为她本来洁白无瑕的脸蛋上添加了几分光彩。
一套很合的蓬松裙子,蕾丝和细纱成为主题,袖口填上了荷叶边,不算低的胸前有一条绸缎带向下绑去,立领和高腰更是让对方细束的身材得以展示。
这幅精致打扮让魏玛小姐看起来就像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
只是那双如夜幕般的黑色珍珠,却流露着一抹哀伤。
平光镜下很好遮掩了眼眶中的水雾,凃夫从没看见过这么悲伤的眸子。
也不知是为了成长的代价而惋惜,还是对命运生不由己的难过,艾琳娜从化妆间出来时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洁白柔软的面庞看起来像是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大海。
而她身旁的魏玛公爵,一位很慈祥的中年男人,穿着凃夫不知道什么品牌的高端却很居家的一套衣着。
如果不是碍于他的公爵身份,凃夫甚至会错认为伊森叔叔,他挽着女儿穿戴白色蕾丝边长手套,看起来对这个女儿宠爱极了,很庄重的将魏玛小姐带到宾客们面前。
魏玛公爵用和善的表情看向到场的男士,嘴角扬起了笑容,“艾琳娜,看来小伙子们都到场了,不知今天是谁会走运。”
没什么血色的艾琳娜只是轻轻点头,并没有给予回应。
而公爵先生话音落下,刚刚收了宾客们礼物的管家,便招呼着佣人将那些礼盒一一送上,逐一摆在魏玛小姐面前。
“这是什么流程?”凃夫瞧瞧的看向身边的克兰。
“一个哥廷哈根的小游戏。”
克兰饶有兴致的笑道:“魏玛小姐会从这堆暂时不记名的礼物中,挑选出最心仪的东西佩戴。这说明送礼者能读懂她的心,然后他在今晚的舞会便有幸与魏玛小姐共舞一曲。
所以每到这时,各国的王子也好,贵族子嗣也好,一定会用心准备礼物来博取那位女士的欢心。”
“有趣的抛绣球的游戏。”
凃夫嘴角微翘,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是个有趣的游戏。
果然,当宾客们的礼物呈上前,尽是些价值连城的珍宝,除了乔治王子的绿松石三件套,还有用罕见钻石和红包色打造的心形项链,连配绳都镶着金边。
奢侈的水晶钻石头冠、价值极高的深海明珠,都不是些常见的礼物,即便再落魄的贵族这时为了撑起门面都会变卖家产的送礼。
这些寓意象征着幸福、健康,或是用礼物了表达自己诚挚的心意,倒是用心得很。
但艾琳娜一一将目光从礼物堆中扫过,从小富养的淑女并不会因为一些珠宝而惊讶。
直到她的目光停留在一串做工精细的项链上。
正中心是一枚蓝宝石,而四边则用钻石镶嵌,东西的成色很一般,但是焊接的技巧却令人着迷。
在看见那件礼物时,凃夫悬吊者着的心瞬间登顶,心脏简直就要跳了出来。
“该死,那是有人套路贾斯汀大师施展的最恶毒诅咒的项链。”
凃夫瞬间想到那串“海洋之心”,它本身就是诅咒的容器,再添上超凡符文,恐怕在戴上的一瞬间诅咒就要发作。
到时,发生什么后果他实在都不敢去想。
“天哪,到底是谁把这东西给送了上来,求你了,不要选那串项链,不要选那串项链。”
凃夫只能在心中向天主祈求,连小腿都感到发颤。
那东西正是自己从船上带下来的,要是闹出大动静恐怕要一路追查到源头,可实在不是妙事。
转瞬间,他的额头便抹上了一层厚实的汗珠,看着魏玛小姐在那串做工精美项链上逗留的时间越长。
凃夫明显能感受到心脏猛窜的程度。
似乎是他的祈祷终于起了效果。
终于,魏玛小姐的目光在迟疑中还是放弃了那条该死的项链,最终选择了另一件饰品。
“至高无上的伟大天主,从今天之后每个礼拜日我都会去天主大教堂祭拜您,今年如此,年年如此。”
凃夫徒然松了口气,额头的汗水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地。
而他身旁的克兰则是用敬佩的眼神看字自己,轻拍了一下凃夫肩膀,赞叹道:
“干得漂亮。”
说着,他抬头示意台上的魏玛小姐拿起的那枚戒指。
正是他从精灵手中搞到,经过守门人传授了符文手艺,再有工匠大师悉心打造的生命之石戒指……
这一刻,
它闪耀全场。
------题外话------
ps:照理说这章该断下章,可惜了……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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