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利财这句话,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是为之一滞。
“你说什么?那被开除的小厮杜二,竟然又返回旅舍上吊自杀?”县尉段知言一脸怔然:“那官府可曾查到,此人之死,到底是何原因么?”
“咳!这等无头之案,哪里能查得到!”
张掌柜长长一叹:“那一日,天时尚早,某也是刚刚起床不久,才到大堂,还未曾坐下歇脚呢,忽有喂马的奴儿,一脸张惶急急地跑来,向某禀颤声禀报。说他当时正准备将关在此处的马驴,牵往旅舍外面的租赁架,却忽地发现,昏暗的烛光映照下,那槽马房的中央房梁上,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晃荡。他凑近一看,发现这晃荡之物,竟是一具上吊的尸首!奴儿见状,顿是吓得魂不附体,立即连滚带爬地跑来向某禀报。”
“某听得此言,亦是大惊失色,吓得几乎当场跌倒。某遂立即叫上几名伙计,一齐去槽马房中查看。结果一入得房来,见到昏暗烛光下,那悬在房梁中央的那具尸首,瞪大双眼,舌头吐出老长,犹在上面一晃一荡,骇得某几乎又当场昏厥。”
张利财说得口渴,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又继续道:“某连忙下令,让那些伙计将这具尸首赶紧先放下来。然后,众人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尸首取下,就着烛灯一看,某顿是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这悬梁自尽者,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被某赶出旅舍的管钱小厮杜二!当时众人见此情景,尽皆骇然,一时间竟皆是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后来,某才反应过来,遂不敢耽搁,急急亲自赶往凤翔府城报官。然后,节度府便派了不良人前来调查,结果查来查去,只查出杜二确是死于自杀,却搞不清他到底是何起因而死。于是,某只得自认倒霉,赔了那杜二家中一大笔钱,方将此事平揭过去。再后来么,便有那嚼舌之人,将各种流言给传开了去。”
“有人说,这杜二被某开除,他心怀不满又无处可去,为了报复及讹钱,便偷偷自缢于旅舍之中,以求讹出一笔丧葬费来,让某破个财。还有人说,杜二之所以会突在莫名其妙地在槽马房中自杀,并不是特意为了讹钱,而是受了猫鬼的蛊惑……”
“猫鬼的蛊惑?这是什么话?”县尉段知言眉头大皱。
“段县尉,当时那传言说,那猫鬼控制了杜二的神智,才引诱他去槽马房自尽的。还有些人说什么,猫鬼能吸食人之内脏心肝,造成令其难以忍受的痛苦,才迫使受害者自尽以求解脱。咳,一时间呀,说什么的都有呢。”
“这么说,你等都认为是真有猫鬼作崇么?”一旁的不良帅方炼插话道。
“可不是咋的!”
说得起劲的张利财,一听方炼这话,便立即嚷道:“李铺长,某与店中一众伙计,皆是这般作想。想想那杜二死前,旅舍的钱财无缘无故,连连被盗,竟至于连某这个掌柜亲来看管,都防范不住。可见这猫鬼妖物确是存在啊,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这般异状?而后来,这猫鬼越发厉害,便开始吞噬人之身体,控制人之神智,这才导致杜二无缘无故悬梁自尽……”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见这掌柜张利财越说越离谱,李夔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某说过,这般鬼神之谈,实是太过虚妄。再多谈下去,又有何益。张掌柜,你且带某等去看看那曹府直所住的房间吧。”
“这……”
谈兴正浓的张利财,被李夔打断话语,脸上顿时满是尴尬之色。
不过,他只得讪讪笑道:“好啊,各位若想去看看曹府直所住之房间,某现在便带各位前去。”
接下来,众在张掌柜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旅舍二楼,转了一个弯角,便来到一间宽阔的大房间外。
此时,虽然已渐渐天黑,房中却已点燃了多盏烛火,照得整个房间灯火通明。里面的物品与家具,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不良帅方炼咂了咂嘴:“不错嘛。此房阔大宽敞,房中诸物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整洁舒心呢。”
张掌柜立即接话:“那是自然。曹府直乃是节度府要员,身份尊贵,自当要住本舍最好的客房。自前天晚上起,曹府直就一直居于此间。然后在此休息看病,调养身体。一直到今天凌晨,才退房离开……”
在张利财叨叨介绍时,李夔已走了进来,在房间中仔细地探查。
他那一双英目,有如锋锐的刀片,将房间中的物品与床铺,仔仔细细地剃过了一遍。
在把整个房间详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李夔重新来到了张掌柜面前。
“李铺长,你可全部检查完了?”张利财谄笑道。
李夔点了点头:“检查完了。”
“哦?可发现有何异常么?”
“暂时没有。不过某有件事,想求张掌柜准允。”
张利财一愣,立即回道:“李铺长有何要求,尽可直说。只要某能办到,一定尽力。”
李夔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某希望今天晚上,张掌柜能让某等几人,一齐住于此处,也让某等好好体会一下,这间曹府直曾住过的大房,究竟是何等滋味。”
李夔这个要求一提出,张利财顿是一愣。他迅速点头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各位若要住于此处,尽可自便。而且,因为各位是特意来小舍办案,故今晚的房费与饭钱之类,亦皆免了。”
“不可不可。”县尉段知言摇头道:“某等歇住吃饭之费用,皆按平日价格计算便是。张掌柜做生意也不容易,所有费用照收便可。”
随后,段知言等人离开房间,下楼就餐。
包括李夔在内一众人等,为了探查此案,皆是整整一天都未曾进食,此时皆是肚饿得紧。
很快饭菜上齐,各人顿是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只有李夔还刻意保持着从容的吃相,烛光映着他微皱的眉头,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