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外面守卫重重,大约是不想让人听到里面人的交谈。所有侍女,太监包括王公公都被赶到了外面。
光影打在书案上,照的皇帝脸上明暗不定。让人无法堪破他内心所想。
柳如安已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膝盖早就没了知觉。却还是为着心中的一点盼望不愿意起身。
“柳爱卿,非五品以上大臣擅闯光明殿还是在早朝的时候,当腰斩。这是祖上定下来的铁律,如今虽是事出有因,可你的女儿到底是犯了错。若是不罚,恐怕难以服众。”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
百般为难地将事情娓娓道来,柳如安闻听这话便是松了口气,他在朝这许多年,自认对皇帝的性格还算了解。
若不是今日自己来求情,恐怕能保住太子的性命都没可能保住柳轻眉的性命。
毕竟这事儿是这个女儿当堂捅出来,让皇帝落了面子。他如何也不可能让这么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陛下,臣明白小女罪无可恕。臣愿意代她受过。自请辞去尚书一职,前往江北,为黎民百姓多做贡献。”
江北,玄朝最是贫瘠,荒蛮之地。
流寇恒生,那些不为人知的腌臜事情数不胜数。任何一个官员都不愿意自己下放之时去的地方,向来都是犯了错的人被贬谪之地。
柳如安的本事,只要他肯用心。待到苏丞相辞官,成为百官之首那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女儿,竟不惜请命去那种地方,可见是真的将自己的仕途弃之不顾。
皇帝眸色深了些许,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些真实的情绪,“爱卿,你其实不必如此。柳轻眉之事与你并无干系,这尚书一职除了你朕还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柳如安:“皇上谬赞,我朝能人异士诸多。臣不在,自然还有更多人能顶上来。臣只盼玄朝千秋万代,陛下洪福齐天。小女这般,也是臣管教不严。待臣走后,我会安排人将她送去庵堂,了却残生。”
皇帝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留,“既如此,你便去吧。不过,江北毕竟荒蛮,爱卿劳苦功高还是莫要去那等地方。去平林,那里或许更需要爱卿。”
柳如安叩首,“臣遵旨,谢皇上开恩。”
彼时,五皇子站在监牢中,看着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蒋元朗。第一次,终于在旁人面前撕下了自己那层面皮。
“怎么样?被蛇虫鼠蚁啃噬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还记得,我五岁那年为什么染上鼠疫吗?”
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蒋元朗脑袋动了一下。
混沌的脑子转动,许久才想起来。那年自己十岁,蒋元墨五岁。因着那南疆女子,父皇再也没有来过芳华宫一次。
他日日听着母妃的抱怨,自然也对这个弟弟不是很待见。
小孩子的恶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又没有任何顾忌,他命人找了好些个老鼠。饿了很久,在半夜的时候放进了蒋元墨的房间。
那之后,守夜的宫女。
那名外族女子,甚至是蒋元墨一整个宫里但凡是守在他身边的人都染上了鼠疫。
蒋元墨的母妃就是因为诊治不及时,加之本身就没了生存的欲望这才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奇迹般活下来的小孩子。
忆起旧事,蒋元朗身体抖了一下,过后又觉得没脸。
恶狠狠地瞪着五皇子的方向,“是我做的又怎样?!你这个血统不纯的杂毛,就该被老鼠活活咬死!”
蒋元彻并不生气,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愈发阴邪,“是啊,我活该。不过,很快你就要先下去等我了,我的好哥哥。”
曾经伤害他母妃的,伤害他的人都该死!
当年的事情他早就查清楚,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审了几天,确凿的证据。真太子的死讯,乃至叶泽的死讯都被带到了皇帝面前。
最后,任凭淑妃再如何狡辩,板上钉钉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
皇后是在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先前皇帝一直瞒着,并不敢让人告诉她。
如今刚一知晓,便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两个时辰之后,饶是她再如何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梦,在瞧见蒋明云冷凝的面容还有手上的那些证据时都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为什么?为什么?”向来端庄的人受不了这般痛苦,扑到皇帝怀里崩溃大哭。
她从小就是被当做皇后培养的,被父母教导着要温和有礼,端庄大方。还要有威严,有手段。
要替皇上管理好后宫,还要体恤家里的弟妹。
跟她同岁的龙凤胎弟弟就什么都不用做,每日读书之时他都摇头晃脑的,苦苦哀求好些句。
姐弟俩感情应该是很好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弟弟要这般对待自己,他跟淑妃有染,瞒着众人生下孩子该仗着跟自己长得像所以换掉了她的亲生子!
母亲他们想来,也是知道的。
可是没一个人告诉她,他们为了家族,为了弟弟。选择抛弃自己,选择隐瞒事实却从没考虑过事发之后自己这个皇后该如何处之。
“陛下,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二人夫妻多年,蒋明云立刻便想到她要说什么,“皇后,他是淑妃的孩子,是个孽种!他难道不应该为咱们的孩子偿命吗?”
叶灵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眼中狠厉非常。“皇上,正是因为如此。臣妾才想让他活着,活在愧疚还有悔恨当中。就将他囚禁在太子府吧,衣食供应不缺,让他一辈子都活在这座监牢里。”
“而且,他若是死了。不明真相的百姓肯定要来嚼舌根子,不若就安个罪名让他活着。一辈子远离皇位,远离尘世的活着。”
蒋明云叹了口气,别看皇后说的正儿八经。其实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朕明白了,一切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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