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画道界穿梭而去,捅破封禁的石阵,朝着碎星池上奔去。
这次没有什么特别的通道,就是蛮力行进,因为如今的古城平衡打破,沉船释放诡异,封闭之界已经出现漏洞。
六品钓手在李赫掌握的瞬间,便抛入噩兆图录中,利用图录来压制这诡异的钓手。
与噩兆不同,钓手毕竟只是万洋垂钓的钥匙,它本身没有多余的道力侵蚀。这枚钓手之所以难产,还是沉船及古城与它的联系。置入图录中,割裂因果,能够暂时避过三毒诅咒。
只要他离开此域,那份因果牵扯就会小许多,起码不会直接诅咒侵蚀。但其中蕴含的危险,依旧存在。
李赫回头一看,由于游魂道人身死及钓手被图录收纳,仅剩的四位岛主渐渐恢复了状态。
石胖子与封岳阳神色不再狰狞,但身上的伤势却十分重。
石球的表皮已经彻底破碎,露出血肉与碎骨,再度恢复人形的石胖子,甚至丢了一颗眼珠。
封岳阳更难受,本来由诡风铸就的躯体,混乱不堪,凄惨的咆孝声在体内响起,有一只凶残修罗在风中显形。这是噩兆复苏的迹象,若是处理不好,恐怕就会变作残暴的噩兆。
木道人虽然受金银童背刺,短时间内受到极大的诅咒与袭击,可自身道法高超,再加上自身有雾魂木的庇护,划着他的木舟边抵抗边逃离,眼看就要脱离祭台范围。
可就在此时,远处航行的鬼船,似乎受到某种未知的引诱,直直冲向木道人。几乎前一刻还在远处,须臾间就撞上了木舟。
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宛如烈火席卷而至,将木舟吞噬裹挟。纵然是雾魂木这般奇妙祥瑞,在鬼船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堂堂刻木岛岛主,七品道士,缓缓低头看向身躯。
从手脚开始,血肉骨化为灰尘,他有心抵抗,上半个身子转为魂木,坚固身体,还取出符咒护身。然而这些动作也只能延缓他消散的时间,无法抵抗鬼船侵蚀。
不过鬼船在撞上他身躯的瞬间,也被堪堪逼停,悬在原地。内里船舱腐朽,甲板破损,血水在其中沉浮,在冲击之下飞溅而出,恰好淹没木道人的小舟。
慢慢的,甲板内的血池似乎浮现一具残缺的尸体,从手到腿,渐渐有了胸膛。与之对应,是木道人尘化只剩下半个身子的木躯。
任凭他是什么岛主、道士,面对死亡威胁,都从内心中涌现出恐惧。就连木化的脸庞,都刻出几道疤痕,是极度紧张下挤压出来的害怕。
另一边掉下鳞道的渔福,虽然暂时没了三毒侵蚀,他却被石阶上凝聚出来的鬼手抓住,暂时无法脱身。
本来还想在利用鳞片附身来摆脱缠绕,但看到木道人的惨状,顿时脑门发凉。整个身子急速鳞片覆盖,随后像一条鱼似地从头顶跃出,金蝉脱壳。
渔福此刻的形象,就是一条浑身粘液,长着脆弱鳞片的鱼精,两只诡异的血目紧盯木道人方向的鬼船,生怕对方忽然闪现到身旁。
不怪他如此谨慎,在场众人,就属他离木道人最近。若是寻常腾挪,或许三息不到就能抵达他身旁。
深海之诡的噩耗岛主们有所听闻,但却不知道具体灾劫是何。直到鬼船夜入碎星岛,把鸣丘岛商船彻底覆灭,他们才首次见识到它的可怕。
固然是知晓了鬼船的恐怖,然而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岛主们的想象。一位七品道士,纵然受了伤,身处不利的环境,手段却还有许多,面对鬼船侵蚀竟然无力抵抗。
渔福不敢再有所保留,哪怕拼了全力,也要先离开此地。
可能是他的福运发挥了作用,在化作鱼精逃跑时,并没有被鬼船盯上。
或许木道人的雾魂木的确效果不凡,堪堪抵挡住了鬼船侵蚀。
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木道人无法逃脱鬼船的锁定,就注定了要死亡,道士如何与噩兆比拼道力呢?
石胖子与封岳阳也不再犹豫,各自施展手段,联手打通苍穹,顿时海水倾泻从顶层倾泻而下,如倾盆之水灌入古城。
李赫最后一眼看向木舟,若有所思,便不再回头,匆忙穿行而上。当然,在最后时刻,他没有忘记画姬,利用纸画与纸心的联系,将她卷了过来。
画姬由于虚画使用,浑身赤裸,被破碎的纸画勉强裹住,神色略带些羞涩地望着李赫。
若按常理来说,被个陌生男人夹在腋下,还如此状态,自然难免害羞。可画姬可不是寻常女子,只能说露出这般娇羞女儿态,就另有想法了。
李赫自然不会关注她的内心,实际上救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其虚画噩兆,以及和黎漓的潜在的配合。
“轰隆!”
碎星池上贸易正欢,各家商户喜笑颜开,碎星岛护卫勉强维持着局面。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暗中观察着池水中央,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恰巧此时,不知多少顷的池水冲天而起,几道流光飞腾上天。
自然是李赫最先落在商船,他看向飘荡在水上的石池,以及封印的六把锁,微微皱眉。
纸手向前延伸,如巨锤一样探至锁印之上,迸发出火花。
这封印不止是六位岛主注入的道力,还有游魂道人使出的特殊封印符咒,短时间内的确难以破除。
但李赫望向石池中玲珑凋刻,栩栩如生的人面之象此刻已经模湖起来,整张脸都被抹平,失去神态。
心木印是李赫势在必得的宝物,其他的噩兆、祥瑞、钓手或许贵重,但拿到六品钓手后倒是没有太大的需求,何况此刻图录内隐隐有诡异波动,想必这因果割裂还需要他亲自镇压。
就在他犹豫之时,剩余的三位岛主也冲出海面,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聚宝的石池!
李赫也不贪心,喊道:“我只要心木印一件宝物,其余你们拿。”
石胖子脸色阴霾,狠狠说道:“你暗中偷袭,拿了六品钓手,还想吞石池宝物?”
李赫却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对方,冷声道:“游魂都死在我手,你们现在的状态,若是想拼命也无妨,不过多处理几件垃圾。
心木印是我必拿的宝物,谁抢我就杀谁!”
这话宛若冬日北风,顿时将场面气氛压至极低,一片肃杀。
还是流风岛主说了些缓和的话语:“心木印乃金银童之宝,她已然身死,给你也无所谓。
但你混入其中,谋划钓手,已经夺了最大的利益,就算你真的神通广大,能和我们剩下三人斗法,也未必能赢,不如各退一步。”
渔福开口道:“别磨磨叽叽了,成王败寇,下面古城石阵已经失控,再过一会恐怕会冲出碎星池。
这六道封印由封灵符汇聚,已经陨落三人,气息会慢慢消退,但需要时间,不如我们先共同出手,破解封印,再商议分配。”
此话倒是实在,对于各位岛主来说,抵达碎星岛的可不止他们一人,还有着不少手下。
眼看着鬼船肆虐,钓手被取,噩兆即将失控,他们还想着迅速撤离,的确不想再生波澜。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鬼船的恐怖,以及李赫神秘莫测的实力,压服了在座几位岛主,否则还费什么口舌,杀了再说。
李赫目光转向石池,发现有三把锁正在逐渐腐蚀,不过速度颇慢,若是照这个速度,起码还得一刻钟左右。但恐怕池底的诡异复苏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时间,要么合力拿到宝物,要么提早逃命,这选择似乎很简单。
“好,我们合力击破封印!”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睁开幽绿童孔,紧紧盯向消磨得几把锁。
在诡绿纸目的凝视下,仿佛有一种无形束缚加持在秘锁周围,就连封灵符都在颤动。
一枚诡异府印渐渐显化,其内正不停地涌出鲜血。
三位岛主也不犹豫,最先卸去自身的道力,对应他们各自的灵锁应声而解。随后从内部攻击正在瓦解的灵锁,内外共力,不一会儿剩余的三把锁便化为烟尘。
也就是这时,三位岛主同时移动,朝着石池冲去,目标竟然是心木印。
刚刚的好言劝说,假意劝和,都是烟雾。毕竟李赫取了六品钓手,这件宝贝可是所有岛主心心念念的东西,何况如今更是付出三人的性命,将其虎口拔牙夺了出来。
不管他们表面怎么说,都不会放弃这次机缘。
商船手下?财货宝物?对于岛主们都是浮云,人死了再招募即可,财货就算装满整船,又如何与钓手相比。
故而三人不约而同地对心木印出手,攻其必救。
毕竟他们已经见识了李赫纸画的诡异,就连游魂道人这幕后黑手都着了道,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对抗。何况见其纸画神通,逃跑遁匿是一绝,还真不好限制。
唯一的破绽,恐怕就是李赫还想着心木印这一宝贝,或许能纠缠住。
一旁的画姬见到这幕,也有些担心起来,她太清楚风沧海界这群岛主的性子了,贪嗔痴俱全,不见棺材不落泪。李赫太早把底牌暴露了,让几位岛主孤注一掷,利用心木印拖延其脚步。
还是太年轻了,轻信了这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李赫脸色狂怒,似乎被三位岛主的奸诈给激怒了,纸目幽光大作,纸手也遮天蔽日地施展而出。
然而岛主们也不是吃素的,石道人轻轻一挥手,空中便有乱世丛生,挡住纸手前进的道路。
诡异妖风也袭来,利刃割破纸臂,一节节地掉落海面。
渔福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竟然催动术法,在画姬身上显出一枚褐色鱼鳞,将画姬四肢封印起来,束缚她的行动。要知道他的示好,可不是那么好接的,想要获取渔谷的情报,就要付出代价。
面对渔福这位七品道士的诡异诅咒,可不是人人都像李赫这般。起码画姬是没那么大能力,就连虚画之术都无法施展,只能任由对方困住。
李赫迫不得已,幽目挪移,配合纸心从画姬体内长出新的纸张,将鱼鳞覆盖,画姬才堪堪虚画成功,依附在李赫身旁。
不过这么一耽搁,夺取石池之宝的路径彻底被封锁,有石胖子与封岳阳拦路,渔福在旁策应,就算他们在石阵中受了损伤,却仍旧是实打实的七品道士。
或许李赫晋升后有实力对付他们,但现在嘛,自己也有钓手需要处理,又没办法快速解决战斗,的确被拿捏住了。
其实渔福攻击画姬,也是在拖延李赫,若他不管不顾手下人的死活,还挺麻烦。可李赫出手救援画姬,正中他的下怀。眼前神秘人道法高超,心思却还有点稚嫩,为了一个波大肥臀的风尘女子,就把宝物拱手相让,也不过尔尔。
渔福看了眼抱着虚画的李赫,露出笑容:“心木印没问题,只要你把钓手留下,这石池中的宝物任你挑选,否则别想拿走一件宝贝。”
石胖子也奸诈地说道:“如果你交出钓手,我们保证不会动手,让你把池内宝物带走。”
被哄骗一次,还会上当第二次吗?
画姬匆忙在耳边吐气:“别信他们,只要钓手交出去,他们必定会联手分赃,毕竟相对于你的行迹,三位岛主更知根知底。”
固然有可能一桃杀三士,可面对李赫这个神秘之人,三位岛主倒是颇有默契,丝毫不提钓手的分配,总之先困住李赫再说。
场面一时陷入凝重气氛,李赫颇有些生气,却又无奈,只能在那里苦苦思索。
就连被夹在腋下的画姬,都能感受到李赫的颤抖。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就算再英雄了得,也得做出舍弃。
封岳阳看了眼逐渐沸腾的池底,微微皱眉:“快点选择,池底诡异入侵,要降临了,你若不交出钓手,我们就彻底毁了心木印。”
听到这番威胁,李赫似乎陷入更深的纠结之中。
随后。
转身飞遁,纸画延展,朝着天边行去。
不过几息就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三名岛主。
跑了?
没错,李赫就是跑了,这速度就算他们想追赶,暂时也无法跟踪。
何况眼前还有未曾分润的石池宝贝,别看他们在谋求钓手时一致对外,可真正面对利益分配,还是各有心思。
追李赫?不说能不能追上,就算跟了上去,能否打过也是未知。
毕竟石阵中纸画与纸人的表现,可是震惊了几位岛主,若李赫虚有其表,他们早就联手杀人夺宝,还用得着这般废话?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岛主们不知所措,不过细想一番也是,就算心木印再有用,和六品钓手还是没法比啊。舍弃必定拿不到的东西,带着收获颇丰的宝物离开,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但让人憋屈的是,既然能想通,之前说什么狠话,搞得大家如此尴尬。
不过岛主也留了一份心眼,刚刚李赫的施法不像是虚晃,必定是想要心木印的,若是拿到此宝,或许还有机会交易。
想到这里,他们齐齐看向封印,众人联手施法打碎最后枷锁。
可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们膛目结舌。
石池一角,空了一个小洞,周边痕迹就像是被书本狠砸,给生生掏出一个通道。
栩栩如生的凋刻,人道权柄之宝心木印,已经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