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浴室里香气浮动,轻逸灵动又舒缓。

可季央却不无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衬衣前襟,眼见梁焕云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缓了口气,道:“我出去换衣服。”

转身往外走时他又赶紧补充道:“马上就回来!”

他不想被对方看到那些。

梁焕云没跟出去,季央那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别催嘛,他是没想催,但多少有些疑惑,对方大概是豁出去了,或者是躺平了没什么好不在乎的,平时在他面前挺放得开,单单只穿一件他的衬衣都有过,今天这怎么……

突然害羞了?

季央换了件薄薄的睡袍,也没穿拖鞋,赤脚走回浴室,迎面就撞上了梁焕云略带思量的眼神。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几步靠近,伸手揽住对方的腰,仰起脸笑道:“我确实很喜欢泡澡,多谢梁总。”

梁焕云扣住季央的腰,轻巧地把对方抱起来转了个圈,给放在了浴缸里,“光脚丫子不穿鞋?坏毛病,要改。”

季央站在浴缸里,暖融融的热度从脚底往上涌,寒气逐渐被驱散,让他惬意地翘了翘脚趾。

他歪了歪脑袋,笑道:“知道啦,我多注意~”

梁焕云揉了把季央的头发,这敷衍的态度显然没真的听进去,他揉完后又在对方脑门上轻轻弹了下,“自己多注意,还嫌身体不够差?”

季央眯了眯眼睛,稍微往后仰了仰躲了下,又胡乱地点点头,随即抬手搭在梁焕云肩上,轻笑道:“要不要一起泡澡?你准备得这么仔细,不泡泡岂不是可惜了。”

梁焕云低头看了眼飘着香槟玫瑰花瓣的牛奶浴,利落且坚定地拒绝了,“不用,对我来说太花哨了,你喜欢就行,半个小时啊,别多泡。”

见梁焕云一边拒绝一边去扯他的手,季央唇边翘起的弧度里带上了一丝俏皮。

这么好的金主啊,那他稍微胡闹一下……对方应该不会真的生气吧?他心情相当不错,有这个兴致了。

他双手交握,没顺着梁焕云的力道松手,反而凑到了人家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邀请道:“不泡也行,跟我聊聊天嘛好不好?万一我泡得忘了时间,真晕了可怎么办呀~”

嗯?撒娇娇哦,梁焕云失笑,他知道季央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受用,乐意宽纵对方。

他应声道:“行,这个答应你总成吧,松松手。”

“好哦。”

季央目的达成,轻巧地松开手,在浴缸里坐下,四肢舒舒服服地伸展开,满足而惬意地轻叹了一声。

看着在浴缸边沿坐下的梁焕云,他拨弄了几下漂浮着的花瓣,不无感慨道:“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梁焕云握住季央的手揉了揉,对方骨架纤细,手指也修长又骨节匀称,白玉一般的,手指尖尖泛着点可爱的粉红,揉在手里就不想松开。

他在季央薄薄的掌心里捏了捏,道:“既然喜欢,平时你自己也可以这么准备,我这儿随便你折腾。”

季央摇了摇头,“我自己懒得麻烦。”

梁焕云笑了声,“确实是懒,这是生活情趣啊,你喜欢的都懒得弄,你不喜欢的岂不是更不关心了。”

季央没否认,什么生活情趣,他没这个心思,能好好喘气儿就不赖了。

梁焕云心里有了计较,在季央凑过来趴在他身边时他还没升起警戒心,继续道:“你没遇见我就不说了,我管不着,既然我们俩住一块儿,我来成吧,小祖宗,好好的人,成天自己糟蹋自己。”

季央一囧,他怎么就糟蹋自己了?

梁焕云是属于比较会享受生活的那种吧,确实,人家有这个资本,有能力,会生活,哪儿像他啊,活着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在有生活情趣的人眼里,不懂得享受生活可不就是糟蹋自己么。

想到这儿,他扣紧梁焕云的手,另一边揽住了人家的腰,微微笑道:“那你看,你自己说的,要享受生活嘛,自己准备的花瓣浴自己不泡多可惜,一起吧?泡完省得你再去洗澡了,能一块儿睡觉。”

梁焕云看了看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给他衬衣都沾湿了,湿漉漉、奶乎乎的,不过触感并不让人讨厌。

他看向季央,对方锁骨上沾了片花瓣,香槟色和瓷白的肌肤相互映衬,极富光泽感,是无声的蛊惑,是比言语更好用的邀请。

如果是跟眼前人一起,花瓣牛奶浴?

不是不能接受。

他抚了抚季央的脸颊,手感细腻温凉,只是还没真的暖起来,“你想好了,一起泡的话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季央短促地笑了声,坦然道:“无非是酒店那晚就会发生的事,你想要,我又不会拒绝,该做的心里准备早就做好了。”

“那好。”

梁焕云不再迟疑,他没像季央一样专门出去换衣服,而是在浴室里直接脱了衣服,简单裹了条浴巾。

季央趴在浴缸边盯着,眉眼弯起。

哎呀,还是大佬的身材好,宽肩窄腰比例绝佳,还有这流畅的肌肉线条,是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哦~

不过想到对方能轻轻松松单臂抱起自己后,他稍微窘了下,那什么,人跟人不同,不能比。

梁焕云迈进浴缸,伸出手臂后季央乖觉地自己靠了过来。

他把人抱好了,开口道:“你说我这明天早上起来了是不是还要冲个澡?不然出去了被人闻到一身奶味儿,我面子还要不要了。”

季央往后仰靠在梁焕云肩上,认真建议道:“不行你就实话实说?就说跟朋友一起泡澡了,是他非要牛奶要花瓣儿的,给你没有半分钱关系。”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没忍住笑,好么,这是越描越黑,彻底说不清楚了。

梁焕云跟着笑了笑,“那我真说了啊。”

季央应了声鼻音,半闭上眼,舒适而惬意,决定勾搭梁焕云的时候他一百万个想不到会有现在这样安宁的时刻。

他运气还是蛮好的哇~

两人闲散地聊着,他泡着泡着都给泡得犯困了,打了个哈欠,在梁焕云提醒他起来的时候,应了声,没多想就直起了身。

而梁焕云一下就看到了季央后肩胛骨位置的些许奇怪的痕迹,一道一道的。

薄薄的睡袍完全湿透了之后变得透明了不少,刚才俩人贴在一块儿他自然没看见,这下看得很清楚。

他一手按住季央的肩,问道:“背上怎么了?是不是磕哪儿撞哪儿了?我看看。”

季央忽得反应过来,但还没来得及拒绝,本来松垮垮的睡袍就被扯开了。

他僵了下,既然被看到了就没再藏着掖着,住在一起……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儿。

他半闭上眼,眼睫抖了抖,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声音,自嘲道:“很难看吧。”

梁焕云的神情沉了下来。

那些是伤疤。

泛着灰白,一条一条都是陈年的疤痕,随着睡袍从季央的肩头扯落,对方背上的痕迹一览无遗,并不少,错落地盘亘在白皙纤瘦的背上。

显得异常刺眼。

想到家暴妻子孩子的季博平,没什么好猜的了,这摆明是被打的。

他闭了闭眼,缓了缓骤然起伏的情绪,把季央重新搂回怀里,嗓音低了下去,“是季博平……现在看着都这样,当时……很疼吧,央央。”

季央反应了下才听明白梁焕云在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疼吗,疼啊,疼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死掉,可真的下一秒了,又是重复的、重复的好像没有尽头的疼。

他咬了咬嘴唇,嗓音里带上了颤抖,“当时是很疼,但都过去了。”

梁焕云不信这个过去了的话,怎么可能过得去,这些还看得见的伤痕长长短短起码有十几条,那看不见了的呢?从伤疤的颜色来看足有十几年时间,往回倒推,最早开始挨父亲打骂的季央才几岁?

恐怕也就是五六岁的孩子。

季博平那玩意儿就是个人渣!不配为人!!

好半天没听到梁焕云说话,季央心里有些没谱,斟酌道:“时间很久了,摸上去不明显,尤其隔着层衣服就更不显了,我注意着穿好衣服就行,不影响你……”

“你闭嘴。”

哎?

季央怔怔地息了声,他居然从梁焕云简短的话里听出了……疼惜的意味。

幻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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