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没动,季央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下,最先把转椅后退了点儿,站起身跟郑贺今介绍道:“这位是梁总,我……朋友。”
朋友?
郑贺今在跟梁焕云一照面的瞬间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风评相当差的梁氏总裁么,怎么跟季央扯到一起去了?
这朋友的说法很可能不对劲。
季央绕过办公桌走到梁焕云面前,微微笑道:“来啦,这位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大学同学,已经谈好了,今天正式入职,暂任副总的职务。”
梁焕云应了声,用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揽住了季央的肩,问道:“都谈拢了?”
季央有点不明所以,但本着大佬高兴就好的原则,由着对方去了,揽个肩的动作并不过火,关系好的朋友也可以。
他点点头道:“谈拢了,我跟郑总在工作上挺聊得来的。”
“挺聊得来?那当然好,也是你的一个助力。”
梁焕云这么说着,眼神落在了郑贺今身上,对方走到跟前时,他开口道:“央央自己很卷工作,郑总多担待。”
郑贺今笑道:“我跟季总是志同道合,接下来当然会搭档好。”
梁焕云笑了下,没跟郑贺今多说,偏过头看向季央,“先吃饭?吃完再说工作,人是铁饭是钢,工作可以待会儿沟通,你这胃可要仔细养着。”
季央略一斟酌,点点头,让郑贺今也先去吃饭了,下午再继续谈,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完。
他主动接过餐盒往桌边走,哎?还有点沉,该不会带了很多吧。
梁焕云跟上季央的脚步,和郑贺今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一对视,对方虽然温和礼貌地笑了下,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郑贺今跟田莉一块儿离开了总裁办公室,他问了问梁焕云,但这位总裁助理显然知道的不多,只说梁家这位跟季央是朋友,朋友……
他的眼神微沉,带着思量,不管是不是,只要没公开,他就还有机会。
他跟季央的距离可以说是近水楼台。
就算有别的关系,他也不认为梁焕云是真的有这个想法,指望花花公子会长情还不如期待明早上天降红雨。
办公室里,季央把饭菜摆好,一双眼慢慢慢慢地亮了,滑炒鱼片、香煎豆腐、麻酱菠菜墩,另外还有一小盅山药海带排骨汤,色香味俱全,营养搭配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拿起筷子,轻笑道:“刚才还没觉得饿,这一闻到饭香味,胃口就来了。”
“有胃口就好,”梁焕云把小炖盅往季央手边推了推,“小心烫。”
“嗯~”
一顿午饭吃完,季央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半趴在桌边,笑道:“这些菜式我很喜欢,但不符合你的胃口,梁总——这么迁就我啊?”
梁焕云不是很在意,“吃什么不是吃?我是偏好,不是非什么不可,跟你胃不好这样的情况不一样,不算迁就。”
季央歪了歪脑袋,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不管怎么说,梁焕云有这份心很难得。
他刚要开口说谢谢,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对方不喜欢他说这个来着,那他记住了,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一块儿收拾了餐具,他开口道:“今晚上我要加班,郑总刚过来,有些情况需要他多了解,方便后续开展工作。”
梁焕云顿了下,“行,那我给你送宵夜吧,才刚好,别又不好好吃东西。”
季央稍微有些迟疑,“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乐意。”
“那……行。”
金主爸爸都说自己乐意了,季央没再推拒。
梁焕云调整了下语气,转开了话题问道:“你跟郑贺今是大学同学,但毕竟联系不多,真信任他?”
季央还真仔细地想了想,坦白道:“算不上信任吧,他的能力我是认可的,肯定是要先考察,高位能者居之,我又不会因为他是大学同学就放低标准,确认他合适了再深交不迟。”
把公司交给郑贺今是最好的结果。
但如果有其他变故,那就到时候再说。
梁焕云心里本来多少有点不太爽利,听季央这么说,瞬间就畅快了,央央跟他是有什么说什么,对郑贺今可不是。
哄着季央睡了个午觉起来他才走,但到了地下停车场后却没上车,而是拿了烟和打火机去了抽烟区,下午刚上班的点儿,这里也没什么人。
他靠在窗边点了烟,视线漫无边际地落在窗外,陷入了沉思。
他对季央仅仅是动心吗?
未必。
他最早愿意跟季央签订协议,是这小美人确实长得精致漂亮合他眼缘,但最关键的是对方的性格足够有趣,面对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玫瑰,他动心了。
想要这朵玫瑰只属于他,最好是不给别人看一眼。
后来呢,他对季央过于上心了,对方的言谈举止他都很在意,会觉得小玫瑰做什么都可可爱爱,会心疼对方一路走来的不容易,会为对方遭受的不公待遇而愤怒,还会……为对方跟别人凑那么近而吃醋。
是了,他有几分恍然,原来刚才那是吃醋啊。
不只是动心,是喜欢。
他喜欢季央。
想明白的瞬间他心里突然松快了,豁然开朗,他最后掸了下烟灰,看着明明灭灭的烟火,略带无奈又甘之如饴地笑了起来。
喜欢上这么一个小麻烦精呀,他乐意。
他摁灭了手里的烟,连带的整包烟和打火机都一块儿扔了,往外走的脚步透着轻松愉悦,烟?戒了;酒么,少喝或者直接就不喝了,起码不能让季央从他身上闻到酒味儿。
对了,还要给不好好吃饭的季央央掰一掰这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惯。
身体弱?
他非要让人把身体养好了。
季央这边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疑惑地看了看中央空调,这温度也不低呀,平时都没事,可能是发烧还没完全好吧。
他扯扯西装外套,重新投入了工作。
但有些人就是没眼色。
这段时间没怎么联系的季博平给他打了电话,他接了,想听听这位父亲要说什么,不出预料,对方是要他找梁焕云帮忙拿下一个大项目。
他直接拒绝了帮忙,然后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嗯,二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对方的电话。
他等着季博平找上门来。
想了想,他给梁焕云发了消息,说宵夜等他回公寓了再吃,不用专门送过来,自己争取早点回去,收到对方的回复后他就放下了手机。
依着他对季博平的了解,八成忍不了多长时间,毕竟一直乖顺的人突然学会忤逆自己了,对大男子主义爆棚的人来说哪儿能忍?估计今天就会找过来,他不想对方跟梁焕云碰面。
而他预想的没错,季博平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找到了公司来。
他已经处理完了工作,并且催着包括田莉在内的员工都赶紧下了班,还有表示要留下来陪他一起讨论处理工作的郑贺今。
跟季博平之间的纠纷,他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一片安静中,看着怒气冲冲推门进来的人,换了以前他早服软了,现在么,他坐在办公桌后的扶手椅上,都没起身。
季博平走到桌前,一手拍在桌上,发出了一大声响动,近乎咆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敢跟我说不,你翅膀硬了?!”
季央神情冷凝,平静地注视着暴怒的季博平,淡定道:“不只是这一次要说不,以后也一样,我不会再听你一句话,尤其是帮你从梁总那里谋取利益。”
季博平看着季央,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对方了。
不再唯唯诺诺的不敢忤逆他丝毫,反倒凌厉又高傲,尽管对方坐着,他却莫名有被俯视的感觉。
他不由得震怒道:“你别忘了是谁让你有了现在的生活!还有梁总,要不是我,你能爬上他的床吗?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哇哦,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你多年的家暴,感谢你把儿子送到别人床上吗?”
“季央!”
“小点儿声,我是身体不好,又不是听不见,你不用这么大嗓门。”
季央敷衍的,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嘲讽态度,让季博平的火气窜得越来越高,他呼吸粗重,被气得不轻,“这是你对父亲的态度吗?这是要反了天了,季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季央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直视着季博平那张愤怒的、让人生厌的脸,冷声道:“当然是要跟你把话说清楚。
“季博平,我对你不是尊敬、不是喜欢,而是厌恶、痛恨和鄙夷,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我的耻辱!
“我不欠你的,是你欠我,明白?从小到大你对我只有打骂和利用,上次让我跟邓高瞻交往,你已经得到了利益,够我这么多年的抚养费了吧。
“以后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再继续忍受你这个家暴狂,听明白了吗?!”
说完这些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么些年积攒的话他以为有很多,可实际上说出来呢,不过只有这些,他跟季博平之间能说什么?说白了对方就只是把他当棋子而已,哪儿有亲情,对这样的人反倒好厘清关系。
他知道季博平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就放弃他这枚傍上了大佬的棋子,但他不想忍了。
够了。
季博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季央的骤然转变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但对方的态度实打实激怒了他。
他三两步绕到办公桌里侧,抽出皮带就要打,“小兔崽子!我这几年没动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欠打!”
家暴的父亲还是那一个,但季央已经不会为了护着母亲,为了低调筹谋而隐忍不发了。
单论力气他自然不行,他推开转椅,轻巧地往旁边躲了下,虽然还是被嗖嗖带风的皮带扫到了手臂,但比起曾经挨过的那些已经好太多了。
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心慌。
那些疼浸在骨子里,他现在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
在季博平一下没打实,又接着要打第二下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绊了对方一脚。
看着失去平衡后狼狈摔在地上的人,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道:“收起你这副天王老子的官威吧,此一时非彼一时,做人要识时务,懂?”
季博平摔了之后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刚要破口大骂却看到了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梁焕云。
季央自然也看见了,随即怔住,不是说了回公寓吗,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下意识想避开,不想这些不堪直接呈现在梁焕云面前,但眼下……他避无可避。
在一片针落可闻的沉寂里,他咬住了嘴唇。
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