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心里难受,胃里难受,还分辨不出来是哪个更难受,昏昏沉沉地蜷在地毯上,两手按着泛疼的胃,吐都吐不出来。
而身体上的难受攫取了他的大部分心神,根本就没注意到靠近的脚步声,直到一只暖乎乎的手掌贴在了他冰凉的额头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想笑,却没扯动僵冷的嘴角。
梁焕云把季央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上下一打量,就猜到了原因,绝对是吃多了。
他皱起眉,拨开对方凉冰冰的的手,匀着力道给人仔细揉着胃,放低了声音问道:“除了胃不舒服还有哪儿难受吗?”
季央缩在梁焕云怀里,重新闭上眼,小声回道:“别的没事,就是蛋糕吃多了……”
还知道!
梁焕云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季央眉头紧拧,眼睫不住地颤抖,额头上刚擦掉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一张脸丁点儿血色都没有,薄薄的嘴唇都给咬出了牙印。
小祖宗都难受成这样了,他也舍不得再说,缓缓吧。
他调整了下姿势,把季央整个人揽在怀里,又扯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毯子给人包裹严实,给物业发了消息之后就放下了手机。
他直接撩起季央的衣摆把手伸了进去,贴在对方胃部仔细给揉着,嘴上没忘了哄道:“心情不好是吧,下回再有这种情况了别一个人搁这儿难受,你找我。
“我微信都给你置顶了,找人说说话也比你这么折腾强。”
季央自己按着胃无济于事,梁焕云暖融融的手掌贴着皮肤给揉着,慢慢的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在对方肩上有气无力地蹭了两下,说出口的话几乎是气音,“不是担心金主爸爸嫌我烦么,这种小事哪儿敢找你。”
梁焕云压了压脾气,要不是季央正难受,他高低一个脑瓜崩儿伺候!
他强调道:“那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这、种、小、事,还有类似的事儿,都能随时找我,随时。”
“……哦,谢谢哥哥~”
“行了行了,你好好的才是真的谢谢我,先休息,别的事儿回头再说。”
“嗯。”
季央躺在地毯上半天,浑身拔凉,好半天才在梁焕云怀里缓过神儿来,胃里也不再一下一下针扎着那样难受了。
梁焕云听到门铃声时,看季央的眉头稍稍松开,先把人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才去给物业管家开门,对方把药给送过来了。
为保险起见,胃药连带着感冒药他都喂了。
就季央那体质,他担心对方这样折腾下来晚上再发烧。
好在对方基本清醒,就着他的手乖乖把药吃了,结果吃完了反倒开始不安生,眼都没睁开就要去泡澡,这还泡什么澡,生怕自己不感冒不发烧吗?!
他给人摁在床上,简单擦洗了下换了睡衣,就给人箍在了怀里。
睡觉!
季央拿脚丫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蹬着梁焕云的腿,却被对方抬腿利落地镇压,也就慢慢安生了下来,也确实是没力气了。
他不是不累,但睡不着。
他闭了眼小声道:“不泡就不泡了,那你再给我……揉一揉,舒服的。”
梁焕云看着缩在他怀里的季央,舒了口气,又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眼神冷了下来。
季央不是不节制的人,那胃口跟猫一样,平时就是他喂都不会多吃,今天晚上吃那么些甜点……
百分之百是心情不好。
他神情冷,动作却轻,继续给季央揉着,“明天晚上再泡,你不是嫌麻烦吗?我给你准备泡澡水,这次换换花儿怎么样?”
“唔~好哇,那就提前谢谢啦。”
“但是先说好,明天晚上别拉着我一块儿泡。”
“嗯嗯好。”
季央嘴上这么应着,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现在拒绝不要紧,到时候再说嘛,既然撒娇娇好用,他一点都不介意在对方面前多用用,这叫什么?
一招鲜,吃遍天。
关键是这么舒服的怀抱干嘛要拒绝?梁焕云可比高级定制的浴缸靠起来舒服多了。
他昏沉沉的脑子慢吞吞地转着,想到了今天晚上自己给自己吃撑了的蠢事儿,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习惯吃点儿甜食,今天烦得慌,没忍住点多了……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梁焕云本来暂时不想说这个,不过季央主动提起来了,他顺着道:“没麻烦,我是觉得你自己难受不值当,你各种买买买,你摔东西,去把我的红酒都砸了,怎么发泄不行?下回别乱来了,自己脾胃弱,折腾下来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央央,人么,要少为难自己,多麻烦别人,你要不想麻烦其他人,找我,我不嫌你麻烦。”
季央听着,模糊地笑了声,都胡说八道什么啊,但他还是乖乖应了声。
认真安慰他的,这份好意他收下了。
而且他不怎么转得动的脑子现在隐约想明白了一件事,今晚其实不回来更好,在外面随便他折腾也不会有人叨叨,为什么还是回来了?是想跟梁焕云亲近些吧,或许下意识……他对这位大佬多少是依赖的。
有点危险。
不过没关系,再危险,对将死之人来说都没大问题,放纵就放纵了。
或许是因为脑子还混沌不清楚,也或许是现在的静谧氛围让人放松了心防,他嗓音低低道:“今天……林欣彤去公司找我,吵吵了两句,也不能算是吵,就……反正挺不愉快的,以后……
“以后我也不想再跟她来往了。”
梁焕云两只手都占着,就用脸颊贴着季央的头发蹭了蹭,“跟她来往不开心,当然可以不来往,记着我刚才的话,少难为自己。”
哎?
季央睁开眼,他还是背贴在梁焕云怀里,在暖黄的氛围灯中眨了眨眼,疑惑道:“季博平就算了,你也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林欣彤……在有家暴的家庭里,妈妈和孩子的关系一般都会比较近,我这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梁焕云没觉得,“你说的是一般情况,不还有二般么。
“你跟她闹掰肯定有你的理由,比起她,我更相信你,不会毫无缘由就这么做,如果我没猜错,你放弃出国这个计划的根源也在她。”
季央慢慢思索着梁焕云的话,翘起了嘴角,被相信的感觉总归很好。
对方没有直接指责他跟亲生母亲闹矛盾,没有说母子哪儿有隔夜仇这样的片儿汤话,没有说服他跟母亲好好沟通解决问题。
而是直接站在了他这边。
嗯——他想的没错,这就是绝世好金主。
他的心情好了些,重新放松地闭上眼,抬手轻轻搭在梁焕云还在给他揉揉的手上,“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当然想啊,好奇心人都有,我也不例外,不过我不想去查,”说到这儿梁焕云停顿了下,又道,“你不想说没关系,我能理解,你想说了,我随时愿意听。”
每个人都有隐秘的伤疤,除非主人自愿,否则没必要强行揭开。
季央一步步走到今天够不容易了,伤痕累累的,而他不想成为对方路途中的又一条荆棘。
季央的眼眶再次酸涩起来,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难过。
他缓缓吸了口气,轻声道:“可能……说不定有一天我会跟你坦白。”
死前?或者永远不会。
“好啊,我不缺耐心。不早了,睡吧。”
“嗯。”
梁焕云的手停下来,还是给人继续暖着,在怀里人的呼吸平稳下来后稍微放松了些,但没敢完全松,季央身体底子弱,今天情绪大起大落又吃多了难受,尽管吃了药,可他还是担心对方晚上发烧。
但怕什么来什么。
他睡得不沉,凌晨刚过就被怀里的一团火给热醒了,喂药擦身体一通忙活,等季央的体温降下来已经是凌晨五点。
看着对方烧红的脸颊,他恼怒之外是心疼更多。
丫的有些人就不会做父母!
季央这一晚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迷瞪了十几分钟才想起来昨晚好像发烧了,梁大佬照顾了一晚上。
他摸了摸脑门,虽然还有点晕乎乎的,但实际上没那么难受了,而身上清清爽爽的,睡衣是又换了一套,发烧时肯定出了不少汗。
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再次确认了一点,大佬是真的很会照顾人,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都这么对待其他小情人的。
他晃了晃脑袋没再多想,人家现在对他照顾,这份心意他很珍惜,干嘛想以前嘛,梁大佬现在就他这一个小麻烦精呀。
且看当下。
他刚要去冲个澡,却突然闻到了一丝……食物的香气?
他爬下床走向门口的方向,这才发现门没关,梁焕云没走?在吃早餐?
他疑惑地走出门,到走廊上了才想起来自己是光着脚,又乖乖拐回床边穿上拖鞋,省得等会儿对方叨叨他,什么病还没好利落就不注意啦云云的。
他身上没力气,头昏脚软的,扶着栏杆慢慢悠悠地晃下楼,刚转过来隔断就看到了让他怀疑人生的一幕——
开放式厨房里,身高一米九气场起码五米八的梁大佬正围着围腰站在料理台边,食物的香气就来自那里,而对方的动作看上去还相当娴熟。
他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睛都酸了还是这样的场景,好家伙!
吃人不吐骨头的暴戾狼犬居然会洗手作羹汤的吗?!
反差过大,让人难以相信。
因此在梁焕云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他没完全开始转的脑子本来就不灵光,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贤惠主……主夫?”
闻言,梁焕云拿着汤勺搅粥的手顿住了,微微眯起了眼,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嘎~
季央一下抿起了嘴,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要命的虎狼之词。
那什么,他现在扭头跑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