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衙役见莫县令半天没吭声,以为他被吓坏了,忍不住催促,“要不要去禀报知县大人?”
显然,在衙役的眼中,莫县令年轻,恐怕处理不好这些事情。
莫县令回过神,淡道:“叫几个人,去徐府。”
正好,他也有些事情需要找徐裕。
衙役愣在原地,县令要去找徐老爷?
是去和徐老爷达成友好交流的吗?
可友好交流并不需要带衙役啊。
那衙役正要拔腿去照做,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他脑袋里莫名浮现了一个念头:天,坏了,他该不会是要和徐府作对吧?
和徐府作对,他不想活了?
衙役浑身一个激灵,眼瞅着知县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他急忙凑上去请教。
知县还没睡醒,衙役在他耳边说了三次,他才抠了抠耳朵,“你说什么?”
“县令大人要去和徐老爷公开作对了!”
知县脑袋一歪,直勾勾地盯着衙役,“你说什么?”
衙役一怔,双唇嗫嚅,“……作对。”
“什么作对,什么意思?”知县咳嗽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道:“果然还是没睡醒。”
他背着手,完全不去理睬。
衙役站在原地半天,最终决定不跟县令走这一趟。
莫县令站在衙门外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心中便有了几分底。
他走到集市上,买了一个糖饼子后,绕到了背水巷。
严乐安原本在地上呼呼大睡,听见了动静,赶紧睁眼,瞧见是新上任的县令后急忙起身,搓掉了眵,憨笑道:“县令大人早。”
巷子中的无赖们早就听见了风声,急忙跑开,现在听见严乐安的声音,便都探头来看他们。
只见县令从手里分了一张饼子出来,递给严乐安,后者感恩戴德,一直夸到见不到县令的影子,才将饼子往嘴里塞。
其他无赖一哄而上,想去抢他的吃食,却被严乐安灵活躲开,张开大嘴把整张饼子塞进嘴里。
莫县令穿过主街,往徐府方向走去。
越接近徐府,街上的城民们越少,他趁机打开纸张看了起来。
这是上一任县令留给他的命令。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辅助徐老爷、认真处理公务。
他扫了一眼,有些不明白他到底为何笃定自己会听从他?
这其中定有蹊跷。
他刚将纸条撕碎,眼前的小巷子里就走出了一个人。
是和绪郡主。
他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的巷子看去,破破烂烂的,什么都没有。
郡主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李锦儿站在阴暗处,忽略掉他眼中的疑惑,对他招了招手,转身又进了巷子里。
莫县令只好跟上。
巷子幽深冷僻,连个住户都没有。
莫县令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郡主身侧没有侍女。
一直走到巷子尽头,郡主才停了下来,繁复的裙摆擦过积雪,发出飒飒的声音。
“见过郡主。”莫县令低声道。
“恭喜。”李锦儿淡笑一下,声调清冷,县令差点以为自己掉入了冰缸之中。
“承蒙上一任……”
“不必说那些客套话,懒得听。”她轻轻扔下一句,“来找你,是有正事要做的。”
刚停了没多久的雪又下了起来。
李锦儿的嘴一张一合,县令听了尤为惊讶,却没有多问,只站在原地默了一会后离开。
身后,郡主就着漫天的飞雪,看向了桂花林的位置。
小公主被关押在那里。
她垂头,一片雪花落入她的手里,带来丝丝凉意。
她记得,叶清禾最喜欢雪。
头顶传来一阵风声,四皇子从墙上跳了下来,问道:“你和县令说了什么?”
郡主合上手掌,抬眼看向四哥,眼角微微挑起。
分明是清冷的性子,此刻却多添了一丝妩媚。
“四哥想要我说什么?”她淡笑着,故意凑近了四皇子,身上的花香顷刻间将他缠绕。
李俐下意识地就要往后撤步,却被石头绊了一下,直接仰面摔倒在地。
就见李锦儿面上的淡笑浓了一些。
她伸出脚,踩在了四哥的心口,道:“我记得,皇叔是不是重新回了边境战场?”
李俐见她的举止,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又与她的眼眸对上,耳边是她的疑问,他也慢慢地笑了,“是啊,但是,国之大事,咱们可不能随便插手。”
“我可不想看到血流成河。”
不知是不是李俐的错觉,李锦儿踩在他心口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些。
是比寻常闺中女子的力气要大的。
李俐分神地想。
不知何时,小巷子里的那个身着繁服的身影消失了,五皇子一来,就看见四哥仰面躺在地上傻笑。
“你不冷吗?”五皇子将他扶起,语气略有责怪。
二皇子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捏着佛珠,可落在四皇子身上的目光却有些淡漠。
李俐突然清醒,心中的那点荡漾消失殆尽。
他看着二哥的脸,只觉得堵得慌。
另一侧。
县令笔直地站在徐府大门口,仰起头,看着门口的牌匾。
有一点很有趣,牌匾上的“徐府”二字,是徐裕发妻手写。
与发妻和离后过了好几年,牌匾却从未想过换掉。
也不知徐裕是念旧多一些,还是贪便宜更多一些。
府中的下人早就去跟徐老爷通报了,莫县令只站在大门的最中间,不顾偶尔几道往这边瞥来的目光。
去通报的下人回来了,却并未邀请他入内,只回到了门口站着。
莫县令也不慌,他依旧维持原有的姿态,只偶尔与守门的下人对视。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被请进去了。
徐裕在游廊边坐着,见莫县令来了,便冲他招手,道:“来,坐。”
这姿势,像是在使唤小猫小狗。
史氏在一旁有些紧张,莫县令面不改色,他走到徐裕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牢牢钳住,吓得府中瞬间乱作一团。
“你做什么!”徐裕也被吓得不行,他喘着粗气,脖子上都冒了青筋。
莫县令客客气气,“近来有两桩案子与您有关,还请您跟着我走一趟。”
“有你这么请人的?”徐裕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莫县令点头,继续客气道:“我这不是说了‘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