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剑人与贱人,玉簪与龙毫

饶是白天已经见过一次死亡,陈平安仍旧不争气的吐了出来。

好在对这方面的免疫力多少有些提升,能够强忍着跑远点吐,不至于吐在屋里。

“好霸道的剑,好玄奥的剑,陈岁年,你受过兵家和道家的传授?”宁姚惊道。

陈岁年头顶上的波动刻印符文渐渐消散。

狂暴的杀气也随之一敛。

宁姚惊的不是陈岁年剑中有一丝兵家道家的影子,惊的是他生长于骊珠洞天,却已经有了,且能施展的不俗战力。

“没。”陈岁年摇摇头。

这时,陈平安已经吐完,并且搜刮好战利品走了进来。

看向陈岁年,略显担忧的说道:“哥,我觉得你最近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是变强前的征兆。”

狂战士模版解锁在即,狂暴杀气在逐渐的积聚,陈平安感受到所谓的戾气,很正常。

“没事就好。”陈平安查看起了从符南华身上得到的东西:“那种金铜钱两袋,还有这小壶,刻的字是...”

陈平安不识字,宁姚抬眼一瞧,见上面是山魈二字。

“山魈壶,是个宝贝,据说能换一座数十万人口的城池。”陈岁年道。

“...这登徒子果然能看见!”宁姚有些抓狂了,因为正常来说,从陈岁年的角度,根本看不见那二字的才对。

“银子,哥,不少呢,还有金子!”

“不错,明天再买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买些牛肉怎么样哥?”

“行,我爱吃牛蹄筋。”

“我爱吃牛腩。”

“再酥点花生米,我再让阮铁匠的女儿把他爹的好酒弄来些。”

“喂。”宁姚看着正研究明天吃啥的哥俩无语道:“不是,你们两个是真没心没肺呀,同时杀了云霞山和老龙城的两个重要人物,不想着接下来的对策,还在在意那些凡俗银两和明天吃啥?”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多一个老龙城,又算得了什么。”

陈岁年此刻透露出的从容与淡定,令她隐隐猜想,莫非此人还有什么通天背景不成?

“话虽如此,但须知聚沙成塔,积羽沉舟,树敌太多,难保有天死于非命。”

听到宁姚的话,陈岁年笑了:“死便死了,又能如何?那些人一口一个贱民的喊我们兄弟,想来我兄弟二人的贱命,换他们的贵命,总是不亏的。”

宁姚问向陈平安:“你呢?你也不怕?”

陈平安认真的点点头。

宁姚一愣,看了看两人,扶着额头:“真是一对疯子。”

小屋中的景象倒映在一双星辰般的眸中,齐静春摇头轻笑:“是够疯的,也够狂,像我当年那样。”

一叹过后,齐静春看向窗外月,他好像在月亮中看见了一个年前的齐静春,将数不清的敌人单手按在地上摩擦。

一支玉簪不知何时飘在他的身前。

上刻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不以人废言,不以言举人,不光是道家呢,那小家伙,和我儒家,也很有缘啊。”

“道家,儒家...嗯?”

宛若灵光乍现,齐静春双眸一闭,陈岁年此生从小到大的每一幕尽皆浮上心头。

“不止,他与佛家,亦有缘。”

那凉了不知多少春秋的热血,在一瞬间,莫名的沸腾起来。

齐静春修行不过百年时间,天资卓越的令人发指,他是最有希望立教称祖的人物。

其修行的大道是儒释道三教合一,如果真让他成功三教合一,立教称祖,就相当于同时断了儒释道三教的香火。

这也是他命中注定因果里的一环。

“我之志,今生已无望矣,陈岁年,你又能否承我之志,走完这条路呢?”

一声自问后,眼前玉簪光华流转,竟从头至尾,渐渐蜕变成了一支龙豪笔。

而此刻,陈岁年家中。

陈岁年仿佛心有所感,于怀中一掏,发现原本的龙毫笔,已然成了一支玉簪。

“好神通,真令人向往啊。”

陈岁年福至心灵,仿佛明悟了些什么。

转过头,面向私塾方向,一边将玉簪重新放回怀中,一边低语:“簪子我收下了,但那支龙毫我用的也很顺手。”

话音方落,春雷炸响般的大笑充斥脑海。

那是齐静春的声音。

“哈哈,贪心。”

陈岁年的手再次伸向怀中,掏出来时,一支龙毫,一支玉簪。

他清楚,收下齐静春这支玉簪,等于默认成了文圣一脉之人。

甚至这是齐静春在代师收徒。

于是,陈岁年遥遥行了个同辈之礼。

齐静春以同辈之礼之。

屋内其他二人,见陈岁年不停的在怀里掏来掏去,都有些疑惑。

陈平安倒是没多想。

宁姚寻思了一阵后大惊道:“陈岁年,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你那玉簪掏出来放回去,掏出来放回去的,是想送给我,又不好意思开口?”

“那应该是你娘亲遗物之类,只能送给未来娘子的吧?我可告诉你,我不要,我不喜欢你,你别想太多。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会以身相许的。”

正在持续偷窥中的齐静春:“...”

陈岁年:“...”

“普信。”陈岁年无语道。

“什么普信?”宁姚一皱眉:“你是说佛家的普信大师?你不要转移话题。”

陈岁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是说,你普通又自信。”

“我普通?又自信?”宁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陈岁年的婆娘,一定要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女剑仙,大剑仙,你还差得远,你现在顶多算个...嗯,女剑人。”

陈平安觉得现在笑实在不合适,但他实在忍不住。

就连屋内悬着的那柄,宁姚的具备灵性的宝剑,也发出了阵阵嗡鸣,多半它也是没忍住的。

“女!剑!人!?”

宁姚眼睛瞪得像铜铃。

陈家破败的小屋上空,响起了震天咆哮。

“陈岁年!你才是全天下最大,最大,最大的大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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