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一缕昏暗烛光映入眼眸。
少女缓缓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身处在简陋的小屋之中。
屋内只有一名目缠黑缎的俊逸少年,院内则传来阵阵挥拳声。
院内挥拳的,正是在废墟中找到了顾家撼山拳的陈平安,经陈岁年一番指导后在练拳。
屋里静坐,感受修炼波动之力的,便是陈岁年了。
“是你救了我?”宁姚秀口轻启,挣扎着坐起了身。
“不是,但现在也是了。”陈岁年道。
什么叫不是也是?
宁姚柳眉一蹙,第一反应这是个怪人。
但仍旧开口道:“大恩不言谢,我欠了你这天大人情,日后定有一份报答。”
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低头一瞧,身上早就不是自己之前的衣服了。
陈岁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你衣服脏得很,满是血污,我让我的好友,小镇阮铁匠的女儿帮你换的。”
闻言,宁姚心中大定,故作洒脱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情急之下,就算是你帮我换的,也没什么了不起...欸?阮铁匠?”
宁姚追问道:“该不会就是此洲铸剑第一的阮师吧,我来到这小镇,就是希望他能帮我打造一柄剑呢。”
这时,陈平安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哥,我练完了。这位姑娘,你醒啦。”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宁姚。”
“陈岁年。”陈岁年道:“这是我弟陈平安。”
双方简单的寒暄了番后,陈平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两张纸。
那两张纸上都印着特殊印章,其上是一些药材的名字。
“哥,先前光顾着熬药练功了,忘记跟你说,这是那道长临走前留下的,特意让我转交给你,说偶尔临摹上面的字,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还说五月初五后,经常去廊桥下的小溪转转,或许会有所收获。”
陈岁年的手下意识按住了腰间剑,
有心一剑斩碎了那纸。
想了想,又将手收回,道:“临摹就算了,我的修行,不需借助太多外物。”
把纸拿在手里揉了揉:“这上面的药方,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哥。”陈平安记性不错。
“那这纸留着也无用了,这纸张质地不错,想来拿去出恭用是极好的,送你了。”
陈平安:?
出恭用?
好在他早习惯了哥哥的古怪性子,也没有多问,接过后塞进了怀里:“知道了哥,我下次出恭就用它。”
“喂喂!”宁姚无语道:“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毕竟女孩子还在呢,能不能不要说出恭这种粗鄙的话?”
“哦,看来刚才的不拘小节,都是装出来的啊。”陈岁年笑了笑。
宁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却这才注意到他眼上缠着黑缎。
好吧,原来是个瞎子,自己就算瞪瞎了眼睛他也看不到的吧。
初识宁姚时,会觉得这人很高冷,但渐渐就会露出逗比本性,且话挺密的。
三人聊了一阵后,陈平安提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有关于小镇的,也有关于小镇外的。
宁姚为了报答陈岁年的恩情,除了涉及到绝对不能说的绝密外,一一讲述。
包括小镇里的人事物,机缘,本命瓷等。
也包括了修行的境界,体系等。
一时间如拨云见日,让陈平安见识到了个崭新的世界。
“想不到小镇里处处是高手,家家存机缘,唯我兄弟二人,福缘浅薄,就不知这是因祸得福,还是因福遭祸了。”陈平安微微有些感叹。
因为本命瓷碎,所以福缘浅薄。
也因为本命瓷碎,才摆脱笼中雀的命运。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福也好,祸也罢,我们兄弟一并接着就是了。”陈岁年道。
这用词勾起了宁姚的兴趣。
“陈岁年,我辈修士逆天而行,你却如何会讲出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种话?这话一般是皇宫里没种的阉人才说的。”
“生于天地间,却口口声声言逆天,才是最大的笑话。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哪来的资格去逆天?修士们口中的机缘与福报,不也是天赐之?”陈岁年微微抬头:“又或者,修士们看到的天,并非是真正的天。”
一言落下,本就身患重伤的宁姚心境为之大乱。
“如你所言,你见过真正的天么?”
“没有。”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
“不知。”
“那你又有何资格,在此论天?”
陈岁年笑道:“儒家有云,不以人废言,不以言举人,我有无资格并不重要,说出的话自己能否做到也不重要,只要我的话让你有所收获,这便足够了,不是么?”
宁姚愣了半晌,她从没见过如此特别的少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突然很想看看你的眼睛。”
陈平安讶异道:“姑娘,难道你喜欢我哥?”跟着又竖了个大拇指:“有眼光。”
“胡说什么?”宁姚被陈平安误会了觉得有些尴尬,含嗔带怒的瞪了他一眼。
“陈岁年,能摘下缎子,让我看看你的眼睛么?”
“一双无神的盲眼,有什么好看的,将来有机会,让你看看我那些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些?”宁姚笑了:“难不成,你不止一双眼睛?”
“嗯,我的眼睛很多,很多。”
“啊,那你可真厉害呢。”宁姚的口吻带着些阴阳怪气,她可不信陈岁年吹的牛。
只是打趣的问道:“那么多眼睛,你记得过来么?没给它们取些名字代号什么的,比如小白,大黄等等。”
“它们有统一的名字。”
“叫什么?”
“暗天波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