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么。”阿舍尔嘴角微抽,他开始回想昨晚上用精神力做屏蔽的过程里,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和哈提同行两步,楼梯拐角是哈欠打了一半的斯库尔。
嘴张大到能吞下一个鸡蛋的子嗣眨眨眼,深深咽下了生理性的反应,然后悠长又缓慢地“啊”了一声,随即冲着虫母笑了笑,“妈妈,我在吊嗓子,很舒服,你要试试吗?”
“……不了。”阿舍尔婉拒。
等彻底下楼,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赫尔恢复了从前的拟态模样一展厨艺,然而在另外几把椅子上,赫然坐着两个年龄加起来不超过十岁的白毛幼崽。
芬里尔和耶梦加得。
哈提/斯库尔:背着我们偷跑??
幼崽版的芬里尔和耶梦加得正好卡在了一个有头发、有牙齿,口腔内器官发育好会讲话的年纪。
在帅到妈妈和可爱到妈妈的两个不同赛道里,他们选择了后者。
于是,一对有几分相像、一看就知道是兄弟的帅气小男孩同时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生着几颗小豁牙的笑容,嘴里亲亲热热叫着“妈妈”,短胳膊短腿地开始忙前忙后,又是帮阿舍尔拉椅子,又是给他倒水,完全就是两件贴心小棉袄的架势。
从前对人类幼崽无感的阿舍尔,看向试图扒拉比自己都高的椅子的耶梦加得,以及垫脚准备倒茶的芬里尔。
他脸上闪过无奈,一手抓过一个小朋友的后颈,“行了,坐回去,我自己来。”
顿了顿,阿舍尔看了看两个幼崽身上尺寸刚刚好的衣服,有些微妙道:“你们还自己买了童装?”
芬里尔抱着虫母的大腿,变小后,原来的猛男肌肉、猛男音也变成了肉胳膊和小奶音,“妈妈,是我和耶梦加得一起下单买的,刚才刚刚送到。”
阿舍尔神色闪过一丝微妙,“……还有别的星际快件吗?”
“有的。”耶梦加得有样学样,抱着虫母的大腿蹭了蹭,“看到是妈妈的名字了,给妈妈放在柜子上了。”
顺着白发幼崽手指指向的方向,阿舍尔看到了一个完整的保密包装盒,那股提在胸口的气瞬间一松,毕竟他完全想象不到万一快件被子嗣们拆了,那会是一副多么尴尬的场面……
他大概会连夜离开这个星域吧。
……
一顿早饭吃得阿舍尔有点坐立难安,等咽下最后几口时,他佯装随意地起身,自然而然地拿起放在柜子上的快件,在一众大大小小的白发子嗣们的注视下,自然道:“我去房间里整理整理东西。”
缺根筋的哈提嘴巴刚一张开,就被桌子底下的赫尔狠狠踢了一脚。
在前者“嗖”地咬住嘴巴时,赫尔点头,“好的,妈妈你去吧,我和他们带在楼下。”
莫名松了一口气的阿舍尔颔首,捏着包裹的手指紧了紧,立马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虫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哈提才皱眉看向赫尔,“踹我干嘛?”
赫尔:“你刚刚是不是想问妈妈的东西?”
哈提点头。
“啧,”赫尔眉眼间露出几分恹恹的烦躁,“昨晚上的味道你没闻见吗?白长这么多肌肉了,我看你是脑子不长一点儿。”
哈提顿了顿,片刻对斯库尔小声咬耳朵:“他说我没长脑子。”
斯库尔懒洋洋翻了个白眼,“我看你也是。”
“所以‘工具人’的计划到底怎么办?”稚嫩的童音里完全不符合其年岁的冷然,耶梦加得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妈妈再这样香下去,对身体会有影响吗?”
几个子嗣面面相觑,他们对虫母存在有虫族基因告知的了解,但更多的细则却无法得到具体的答案。
好不容易起了头的计划再一次陷入搁置,而作为计划中的当事人,则在房间内拆完了星际快件,尽数塞到了抽屉的深处。
这些东西……还是在夜里出现比较好。
随手把包装扔到垃圾桶里,阿舍尔的视线掠过藏在深处的小玩具,落在了上一层的抽屉把手上。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拿出了那份来自母亲的遗嘱。
边缘略有发黄的纸张被展开,很板正且符合规范的格式,满是帝国法律效应的痕迹。
阿舍尔垂眸,逐行扫过。
来自母亲遗留下的财产,对比其他出手阔绰的贵族夫人而言,并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少”字。哪怕是三流贵族有过当家身份的夫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拿出两到三颗小型星球作为私产。
帝国贵族所拥有的财富,远比平民想象得更多。
但阿舍尔的母亲当初因为反抗婚事,而被家族厌弃,她几乎被斩断了一切资源,在艰难熬过几年闷闷不乐的婚姻后,能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颗小型星球作为财产,已经很难得了。
只是……
阿舍尔拧眉,目光着重落在了白纸上的某一行黑字上,那是关于他继承这份遗嘱时必须达成的条件——
“继承者在30岁之前脱离贝利斯家族,可拥有继承权;若无法实现该条件,则继承权失效,这颗星球会按照遗嘱人的要求,捐献给慈善机构。”
阿舍尔可以理解母亲立下这份遗嘱时的想法,毕竟她从进入贝利斯老宅的第一天起,就表现出了对这个家族、这个姓氏的厌恶。
但阿舍尔无法理解,如果只是一颗小型星球,向来利益至上的贝利斯先生为什么费劲藏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不是这一遭,他可能到现在不会知道遗嘱的存在,毕竟当初母亲离世太早,阿舍尔尚且年幼,很多事情都因为时间而变得不够清晰,如果当时的贝利斯先生想要隐瞒一个孩子什么,那必然是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
那份遗产,只是一颗小型星球吗?
阿舍尔眼瞳中的颜色略深。
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这颗小型星球远比阿舍尔以为的更加有价值,这才值得贝利斯先生小心翼翼瞒这么久,若非高级虫母的精神力作用,恐怕这份遗嘱还会继续藏在贝利斯现在的办公桌深处了。
现今,在阿舍尔脱离贝利斯家族的那一天开始,继承权就已生效。
他拿过绑定着自己身份卡的联络器,刚刚输入遗嘱上的加密号码,一张区域星系网图便悬浮在半空,锁定了那颗星球的位置——帝国星域的边缘地带,几乎可以称之为偏僻的程度。
单看位置和笼统的星球介绍,阿舍尔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至于具体,估计还需要亲自去一趟再说……
默默保存了星球的位置信息,阿舍尔抖了抖装着纸质遗嘱的文件袋,除了这张薄薄的纸,便再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他在期待什么呢?
阿舍尔脑海里偶尔会一闪而过贝利斯夫人为伊维求饶、奔波时的狼狈面孔,也偶尔则闪过总是给予他背影的母亲。
父母婚姻仅作为利益的结合和无爱的交融,因此阿舍尔的出生对于他的母亲来说就是一种伤害,可哪怕在感情上他明白这个道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渴求更多……
好在,至少母亲不恨他。
将遗嘱重新叠好放进文件袋里,阿舍尔将它们回复到打开前的模样,又放到了抽屉的深处,就好像是合上了一个儿时求而不得的梦。
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年幼时他得不到的,早就成了消失在空气里的尘埃——
“妈妈!”
院子里传来芬里尔恢复之前拟态后更加成熟、性感的声音。
阿舍尔理了理袖口,走过去半趴在窗沿边上,鼻腔里是清新的空气,视野中则是几个站在草坪上冲着他挥手的子嗣。
芬里尔道:“妈妈,还要来看我打比赛吗?”
阿舍尔睫毛轻颤,忽然想到了将近一个月前的对话——
“妈妈要去看完我的比赛吗?”
“比赛?什么时候啊?”
“两天后就是。”
……
只可惜在阿舍尔答应之后,来自第七军团的飞行器截断了这一场虫母和子嗣之间的约定,比赛的事情因为阿舍尔、芬里尔的离开不了了之,之后又因能源星和a-80药剂的种种,致使他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袋后面……
阿舍尔眼底闪过一抹愧疚,原先因为遗嘱一事而产生的浅淡低沉被不着痕迹地扫去,“是今天吗?”
芬里尔仰头,露出一个略带血性的笑容,“是今晚九点整。”
阿舍尔又看向其他几个站在院子里的白发子嗣,“你们也都打算去吗?”
哈提摇摇头,“陪芬里尔才没意思,我们是想一起来邀请妈妈出门走走的。”
斯库尔附和,“看比赛,散步,逛街,吃夜宵……什么都行。”
“怎么突然想的邀请我?”阿舍尔疑惑。
哪怕只是短暂几秒的沉郁,也足以被敏锐的白发子嗣们感知,作为现阶段的话术专家,赫尔没有明说,只道:“因为想和妈妈一起。”
耶梦加得补充道:“喜欢和妈妈待在一起的感觉。”
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栋房子里,只要能和虫母在一起,白发子嗣们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阿舍尔弯了弯眼睛,那张昳丽的面孔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
他说:“好。”
……
五个恢复原来拟态模样的白发子嗣一个个穿着时尚、风格各个不同——
老大芬里尔主打一个硬汉形象,白毛寸头,被晒得微麦的肌肉,以及缠绕着半个小臂的米白绑带,看着便自带三分匪气,像是混颜色的狠角色。
老二耶梦加得瞧着壮似铁塔,骨架优良,完全撑得起黑色的休闲款西装,再加上出门前被阿舍尔搭配在鼻梁上的墨镜,一整个就是西装暴徒的形象。
比起两个兄弟的张扬,处于中间位的老三赫尔则相对低调,只穿了最简单的、黑灰色的搭配,但却因那张又丧又颓的帅脸,增添了几分阴沉沉的忧郁。
老四哈提和老五斯库尔性格差不多,审美也差不多,两个脸庞也更显青涩的子嗣变成了一对双生男大,又高又帅,笑起来阳光中带着点儿小帅,是男男女女都无法拒绝的魅力角色。
虫族拟态后的过高颜值注定了这场出行比较引人注目,才走到地下黑拳的举办场所外,五个风格各异,把虫母护在中间、自己走在外围的子嗣们,就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搭讪——
一个清秀小帅哥撞在芬里尔面前,他眨眨眼睛,略有种调皮的诱惑劲儿,“hi帅哥,晚上要一起吗?可以我们两个,也可以更多人一起……”
说着,小帅哥就伸手想去摸摸芬里尔那块眼馋他好久的肌肉。
“不要。”芬里尔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人类那脆弱如糖片、还想摸自己的手腕,硬邦邦拒绝着,而其他几个兄弟则抱胸看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甚至把虫母护在中间的哈提,还冲着阿舍尔小声咬耳朵,“妈妈妈妈你看,芬里尔不守男德,他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人过夜!还要好几个一起!”
因为环境哄闹,没看到搭讪前因后果,只听见哈提一顿胡诌的阿舍尔:嗯???
我那乖巧的孩子要到叛逆期了?
被造谣的芬里尔黑着一张脸,他拎着小帅哥的手腕扔开,一把挤开笑到眼睛都快没有的哈提,单臂搂住还没反应过来的阿舍尔,对搭讪的人说:“这是我妈妈,他不会让我去的。”
心道什么年代还玩这套的小帅哥一愣,目光晃晃悠悠,落在了一直被五个高个儿白毛挡住的黑发青年身上。
单说身量,对方其实并不矮,反而身材比例优良,头胸腰腹腿,每一寸都像是按着黄金比例生长的,尤其在其他同伴的衬托下,便愈发有种腰细腿长的精致。
小帅哥有非常丰富的搭讪经验,十次里有八次都能成功,被称为是这条街的“街花”。
他看人第一看身材第二看脸,眼前的青年身材完全满分,那张脸更是漂亮得让他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