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摊丁入亩

刘表见别驾刘先表示出了赞同的意见,同意了自家的谋划,并且没有不知趣的询问给他出谋划策之人的身份,也没有问询发往到益州的文书为何刘先不曾知晓。

聪明、识趣,刘表在心底给刘先给出了两个判词:“既然别驾没有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了,我意以蔡瑁为主,张允为副,整顿兵马,冶治器械,来日待刘季玉发兵汉中后,再让蔡瑁、张允攻取西城、上庸,协助刘季玉一二。”

说话间,刘表眼神在蒯越的身形上不时扫过,向刘璋发去文书,提出自西城、上庸攻打米贼张鲁的计策,正如刘先所料,乃是蒯越私底下向他献出的计策,而且蒯越并不想居功,只是言说为他效力,那是蒯越应做的事情。

于蒯越愈发恭敬这一点上,刘表很满意,他想着日后拿下西城、上庸,到时候将西城、上庸、房陵三地置为一郡,放置在荆州治下,一来绝了刘璋讨要西城、上庸的念头,二来令蒯祺为太守,作为蒯氏的恩赏。

至于西城、上庸、房陵三地置为一郡的郡名,刘表已经想好了,就唤作汉兴郡,取汉家刘氏兴盛之意。

“使君明睿,当是如此。”刘先和蒯越各自拱手赞了一声。

面有得色,舒畅无比的刘表随意的问上了一句:“以卿等之见,刘季玉拿下汉中、讨平张鲁需要多久?”

刘先率先开口,作为别驾的他,看上去还没有完全得到刘表的信任,就发文书至益州一事,他竟是全然不知晓,这个时候自当好好表现一番:“以我之见,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也未必。”

在刘先身侧的蒯越,却是没有跟随着答话,只是静默的听着。

“哦,别驾何故有此见解。”刘表身形微微前俯,摆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于刘表心中,他自认为张鲁占据的汉中,同刘璋所占据的巴地、蜀地、南中相比,乃是以一当十的局面,无论从户口、钱粮等那个方面考虑,刘璋都有着极大的优势。

而刘璋以十倍的力量攻打张鲁,张鲁如何能抵抗的住,刘璋就算是耗也能耗死张鲁,因此刘表心中的预期,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张鲁必败于刘璋之手。

刘先摆正身形,面色淡然的解释道:“虽是巴蜀之力十倍于汉中,但米贼张鲁于汉中经营日久,汉中士民大半信仰天师道教,对张鲁倾心不已,此所谓人和也,其次汉中乃是四塞之国,自蜀地进入汉中,必须攻破阳平关,而阳平关夹于山间,当道而立,甚是难以攻取,且攻城之事,必将拖延日月,非数载岂能功成,此所谓地利也……张鲁虽是只占据汉中一地,但手握人和以及地利,刘益州想拿下张鲁,只怕是不易。”

蒯越眼神中精光闪烁,片刻后他出席道:“使君,刘别驾之言甚善……而且越听闻张鲁这段时日来,亦是不曾停歇半刻,张鲁于阳平关外走马岭上修筑了城寨,同阳平关形成犄角之势,并加固了阳平关的城防……这般情况下,刘益州纵有智谋,麾下又有虎狼之师,但想拿下阳平关,攻取下汉中,亦非易事尔,不经春秋夏冬,恐是难以拿下。”

两位谋士皆是对刘璋拿下汉中表示有些困难的情况下,刘表却还是有不一样的看法:“我总觉得刘季玉能轻易拿下汉中,年轻人,火力旺,而且细观刘季玉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平定巴郡、还是抵定南中,刘季玉皆是没有拖延时日,行军打仗都是侵略如火的性子,恐怕不会耐着性子攻打阳平关,或许会找其他的法子。”

此处刘表想起一件事情:“那个唤作吴懿的,吴匡家的子弟,不是被刘季玉派往了巴西郡吗……我记得除了阳平关的金牛道外,巴西有米仓道可以进军到汉中。”

刘先照例第一个发言回应道:“使君,米仓道比起金牛道,道路更是崎岖难行,若说金牛道上的阳平关一闭,能够以一当十,那米仓道张鲁只需遣数百人,便可挡住刘益州万人大军……而自蜀地进军汉中,除了金牛道和米仓道,别无其他的道路,刘益州此番,只怕要耐着性子,慢慢的同张鲁纠缠了。”

蒯越随后附和了一句道:“刘益州前番平定巴郡、抵定南中,所以没有拖延时日,侵略如火,乃是因为巴郡叛逆乃乌合之众,互不统属,南中更甚,贼寇分布于越嶲、益州、牂牁等郡,且贼寇中有豪族、有夷人,难以联合……刘益州以一心之军攻打乌合之众,自然是有如耀阳照射冰雪,冰雪顷刻间消融尔。”

刘表似是被说服了,他面露微笑道:“这般也好,刘季玉攻取汉中拖延日月,耗上一载,我荆州便可坦然攻取西城、上庸,将西城、上庸、房陵皆置于我荆州治下。”

荆州西面的事情谈妥了,别驾刘先出席说起了一桩关于江东的事情,作为别驾的他每日会自下属处收得荆州四方的消息,而后整理出要点禀告给刘表:“袁术所遣折冲校尉,代理殄寇将军孙策,自渡江到达江东之后,所击无有不破,攻势之迅猛,有如疾风骤雨……臣恐再过一年,只怕江东地界,皆为袁术所有,而袁术为人贪鄙,若是得了江东,居于下游,自会窥伺上游的荆襄,就算袁术没有这个想法,但孙策骁勇,其父孙坚死于黄太守之手,与我荆州有不共戴天之仇,怕是孙策会独断专行,兵发江夏,犯我荆州。”

“嘶。”刘表闻言顿感有些牙疼,江东猛虎孙坚死了,但是还剩下一只小老虎孙策,而且孙策这只乳虎初啼,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刘表自度按现在的这个情形下去,江东为袁术所有,而吴郡为孙氏老巢,想必江东必在孙氏的掌控之下,孙策必定贪于荆州位于大江之上的地利,又兼之同荆州有杀父之仇,正如别驾刘先所言,孙策兵发荆州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见刘表露出忧容,蒯越作为刘表的心腹开口了:“使君勿忧,孙策虽是骁勇,但其人好杀,自渡江以来,所诛皆是江东郡县豪杰,而听闻孙策喜单骑出游,逞匹夫之勇……俗语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是有一二孙策所诛豪杰子弟或门客,欲行豫让之事……”

刘表会意的露出微笑,他抚了抚胡须道:“江东地界豪杰甚众,当是不免有人效仿豫让。”——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刘璋坐在车上,看着田埂两侧已是成熟的小麦,黄灿灿的有如一片黄色的海洋的一般,在夹带着蝉鸣的夏风拂过时,有如波浪一般向着远处荡去,正是一派丰收的场景。

面露微笑的刘璋朝着坐在他身侧的王商说道:“王卿,今岁当是丰收为乐,百姓不用担心乏粮,能够吃饱饭了。”

“未必。”王商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刘璋的话:“田赋虽低,不过三十税一,但百姓所交税收,除了田赋以外,还需上缴算赋、家中有幼童的还需上缴口赋,此外为避徭役,百姓还需上缴更赋……且为明公度之。”

“设有一五口之家,有田三十亩,亩产一又二分之一石,则产粮四十五石也,以丰年粮价一石百钱算之,年入为四千五百钱,或许此家还有其他的杂项收入,如女子织布贩卖,男子庸耕为业,或收入可至七八千钱……而支出一项,田赋三十税一,则需要缴纳一百五十钱,户赋两百钱,成年男子更赋三百钱,成年二人算赋每人一百二十钱,共二百四十钱,幼童三人口赋每人二十三钱,共六十九钱,另外还有其他杂税,如田刍和户刍等,就不一一列出了……五口之家,还需考虑男子每月食三石,女子一月二石,幼童一月便算一石,一年当是七十二石,为七千二百钱,还有租牛、农具、衣物等开支。”

王商算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度量之下,五口之家,有田三十亩,不过是勉强养活自家而已……更不必说现下百姓名下多无田亩,豪强之家,侵陵弱民,假借各种名义夺取百姓的土地,百姓只能租借豪强之地种植,故而田赋虽是三十赋一,实则田亩所出,十则六七皆非百姓所有也,乃是归属于豪强,而剩余的三四成,才是归属于百姓,而百姓需要缴纳沉重的算赋、口赋、更赋,实是难以过活下去的。”

刘璋沉默不语,他对封建时代的下限放的很低,但没想到封建时代的下限这么低,如果照王商所言,五口之家,有田三十亩,不过是勉强养活自家,那就有点类似德川家康的名言:‘让农民吃不饱,同时也饿不死,每日辛苦劳作,不去想其他的事情,是统治者的艺术。’

作为益州牧的刘璋,或许应该效仿德川家康这位统治天才的做法,一样的让农民饿不死,吃不饱,没有闲暇去冒出其他的念头,可刘璋自是不太一样,他的前世是现代人,对于将百姓当做牛马一样对待,他是做不出来的。

照王商的说法,刘璋大概理清了汉代的赋税制度,汉代的赋税大抵分三种,三十税一是田亩税,是百姓所担着的赋税中最低的一种,另一个是人头税,称为算口赋,算赋是大人缴的,口赋是儿童缴的,是赋税中的大头。徭役是另外一种,主要是给国家边境首都地方当义务兵,以及给国家项目义务劳动,劳役的话可以用钱抵消掉。

但问题来了,百姓大多是没有地的,只能去租种强宗豪右的地去种,会被强宗豪右剥削掉大半的产出,再加上现在这个时代缴纳税收的大头在算赋、口赋和更赋上,也就是人头税上。

这就会造成刘璋前世见怪不怪的一种景象,富人靠着各种的手段逃避了税收,而穷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操弄,只能老老实实的交税,导致富人反而少交税,穷人却是多交税的怪异景象。

刘璋思虑转动,顺着王商的话说道:“以王卿所言,强宗豪右拥有大批的土地,但是由于田赋很轻,不过三十税一,所以强宗豪右缴纳的税收很少,而百姓大多没有土地,所以在租种土地上被豪强割剥了一层后,剩下的粮食本就不足以应付日常的口粮,但百姓还需担着沉重的算赋、口赋和更赋……一来二去,本该多缴纳钱粮的强宗豪右却是逃避了赋税,而贫穷的百姓却逃避不了赋税,担着郡县赋税的大头。”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刘璋缓缓的摇了摇头,他想起了一个大杀器,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摊丁入亩。

只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刘璋自觉摊丁入亩虽好,却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妄想一步推行到位,还需深思一番才行。

补更,还欠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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