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路歧途 1

劈腿这个词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应该是发源于网络,说的是一个人同时周旋于两个异性之间的情形。

现在吕远就陷入这种尴尬之中。曾一倩每两周就跑到吕远在党校的单身宿舍,帮他洗脏衣服,还跟他商量自己是不是调到这里来工作。吕远心想,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还是等等再说。真正要结婚时,曾一倩再过来找工作也不迟,自己在市委组织部干一回,为当老师的女朋友找个学校并不难。最关键的是,现在他自己有苦说不出,当着处长的面已经否认了自己有女朋友,这个谎话就没法再圆下去了。

他不能为了女朋友工作的事,给处长留下一个不诚实的印象,就劝曾一倩说:“你在省城那个学校收入挺高的,不要轻易动,等我在市委组织部站住了脚,就给你踅摸一个好学校,把编制正式落进来。现在正是我需要埋头工作的时候,咱俩不在一起,我就能多抽出时间熬夜加班写材料,我要是成了部里最好的笔杆子,那我的提拔不就快了吗?”

曾一倩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不多说什么了。可她也微微感觉到吕远对自己的冷淡,每次她想抱一下吕远的时候,吕远都轻轻把她推开说:“这里是党校的集体宿舍,我得注意形象,让人看见我这么轻佻就不好了。”晚上,吕远也坚持让曾一倩到党校附近的小旅馆去住,不让她睡在单身宿舍里。

曾一倩以为可能是两个人恋爱谈得久了,现在进入了平淡期,也不过多想什么别的。但是,每次她临走时,都生气地在吕远身上捶几下,发泄自己未得到疼爱的失落。

吕远也很困惑于自己对曾一倩的感觉。每次曾一倩一来,他只觉得麻烦,没有欣喜、激动难耐的感觉了,分手时也没有难舍难分的惆怅。曾一倩当上教师以后的那张脸上,表情也越来越单一。她劝吕远少喝酒、少应酬、多看书、努力工作的唠叨话也越来越多了,这让吕远一见到她,心里就紧张,有时他怕见曾一倩就像怕见监考老师一样。吕远想,我也快成陈世美了,为什么曾一倩到来,我就这么怕呢?怕曾一倩的唠叨只是一方面,我更怕的是被张蕾蕾知道我有女朋友这件事,难道我真是那负心人、白眼狼转世投胎的吗?吕远想到这里就很鄙视自己。

张蕾蕾在电视台的工作很忙,双休日也很少休息,但一到周日晚上她就打电话约吕远出去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张蕾蕾的美丽和气质让吕远总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他甚至不敢用眼睛直接盯着张蕾蕾看,倒是张蕾蕾主动拉他的手,挽着他的胳膊,这些举动让吕远的半边身子都酥麻得不属于自己了。吕远心里暗暗骂自己是个好色之徒。每次曾一倩来,吕远都把手机调成震动状态,他生怕张蕾蕾打进来的电话让曾一倩听到。

这种在两个人中间走钢丝的感觉让吕远提心吊胆。他一方面下不了决心和曾一倩分手,怕伤害她;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渴望和张蕾蕾在一起。张蕾蕾家里的社会关系、经济条件都是他很需要的,吕远心里想要,又深深地鄙视自己的庸俗。

眼看春节就要到了,吕远最害怕的就是曾一倩和张蕾蕾都说要跟他回老家过春节。他总不能把两个人一起都带上,也不能初一带一个人回家,十五再换另一个人带回家。

无情反被多情恼。这话其实也不适合吕远,他不是一个能够当机立断、斩断情丝的人。内心的彷徨和挣扎,总让他莫名地烦躁。

过小年的时候,林安县来人了,是吴同开着帕拉丁拉了一头收拾好的白条野猪和两对野鸡、两袋蘑菇过来的。晚上5点,他打电话把孙德胜和吕远约到了自己住的江安宾馆,又专门请两个人吃了顿饭,卸下东西就回去了。

孙德胜开着桑塔纳拉着这些东西,转头问吕远:“你那份我送到哪里去?”

吕远想了半天,说:“我在市里还真没地方送,要不孙哥你都拉回家得了。”

孙德胜笑嘻嘻地看着吕远说:“你还没地方送?把这些东西给未来的岳父岳母送去,他们一准很高兴,弄不好当场就决定把姑娘嫁给你了。我做主,现在就拉张蕾蕾家去。”

“看你,当大哥的也没有点大哥的样儿。实话跟你说,我过去有个要好的女同学,因为怕她伤心,我还没作彻底了断,现在我心里正烦着呐!上次是为了给大哥你面子才去了一趟张蕾蕾家,心里想的是见见面就拉倒了。我把实话也对张蕾蕾说了,可张蕾蕾还是加了我的QQ,老约我出去吃饭,我现在都不敢和张蕾蕾深入交往了。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东西拉她家去,那还不等于承认,自己愿意当人家的上门女婿了。”

“不是我说你,你一个老爷们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你都对那个女同学没感觉了,就赶紧跟人家说明了,你这不是害人吗?你让人家女孩子年龄大了再分手,人家将来嫁谁去?”孙德胜边说边把车直接开到了张蕾蕾家住的品江小区,对正愣神的吕远说:“赶快下车,把这些东西搬上去吧。”

吕远犹犹豫豫地下了车说:“我是不是该给张蕾蕾打个电话说一声。”

“你这个笨蛋!就这么扛上去直接敲门,才显得有诚意。这些东西你得跑两趟,我在楼下等你。咱俩打赌,今晚人家都不会让你走,会留你住下的。”

吕远硬着头皮扛着装着野猪肉的纸箱子,坐电梯到801房间敲门,张蕾蕾的妈妈杨淑云开门一看是吕远,惊喜地对蕾蕾说:“蕾蕾,你别上网了,快出来,吕远来了。吕远你看你,还拿什么东西啊!”

从屋里跑出来的张蕾蕾看见搬东西上来的吕远,有些惊喜,还有些害羞。她脸都红了,轻声埋怨道:“你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啊。”

吕远嘟嘟囔囔地说:“人家从乡下才拉过来的。我还得下去一趟,下边还有东西。”

听到这话,张蕾蕾边穿羽绒服边说:“你先等着,我跟你一起下去拿。”

两人进到电梯里的时候,张蕾蕾扑到吕远身上抱着他,在吕远的腮帮上亲了一口说:“好几次让你到我家你都不来,讨厌!可你这回拿东西上我家你想干什么啊?要当俺家女婿了?”

“那不敢想,就是人家乡下给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往哪儿拿。孙大哥就开车拉着我送你家来了。”

“你真讨厌!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让我高兴高兴。”

吕远看着兴奋得满脸红润的张蕾蕾,也忍不住把张蕾蕾的手攥到自己手里,然后说:“我不会说,我只会做。”

张蕾蕾撒娇地说:“流氓你!瞎说什么下流话。”

吕远说:“我哪儿说下流话了?我是说我只会对你好,不会用花言巧语来糊弄你。”

张蕾蕾在吕远腋下使劲拧了一把,说:“你得对我好,也得对我花言巧语,我都喜欢。”

吕远无奈地看着像孩子一样撒娇的张蕾蕾,心里甜滋滋的。可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曾一倩那张严肃端正的教师脸,心情随即就低落下来了。

孙德胜看见吕远和张蕾蕾手牵手走过来,就对张蕾蕾说:“告诉你爸,他欠我一顿好酒呢。看我给他找这个女婿多孝顺,人家送的山货,他看都没看就直接拉你们家来了。蕾蕾,我着急开车走了。吕远我不管了。怎么回去,都归你安排了,我这个大红媒,也得把东西拉老丈人家去了。”

张蕾蕾害羞地扭着身子对孙德胜说:“孙叔,看你说的?这是啥话呀。过年我从我爸那儿偷两瓶茅台送你,这总行了吧。你要着急去老丈人家买好,就赶紧走吧,吕远就交给我了。我家房间多,有吃有喝的,冻不着也饿不死他。”

吕远当天晚上就住在了张蕾蕾家,他和张蕾蕾边聊天边上网玩游戏,一直到凌晨1点张蕾蕾才放他回隔壁房间睡觉。第二天吕远醒来的时候,都已经8点多了,他赶紧给孙德胜打了个电话,让孙德胜去黄处长那儿给自己请一天假,就说老家来亲戚要陪着到市里采购年货,今天不到单位去了。

孙德胜在电话里开玩笑地说:“我知道你老家来的人是个女的,叫张蕾蕾,你好好陪她逛逛街,多买点年货。”然后他就在电话里悄声地说:“蕾蕾休周一,她是个好女孩子,你千万不能三心二意地错过了这个好姻缘,蕾蕾的父亲将来对你的进步会有帮助的。请假的事就交给老哥办吧,要过年了,大院里的人也都是来点个卯就办个人的事去了,没什么大问题。”

打完电话的吕远环顾着自己住的房间,觉得像住在天堂一样,连墙上贴的壁纸也看起来那样顺眼。他想,这样舒适的生活任谁都想要啊。

张蕾蕾的爸爸昨晚去省里出差没回来,妈妈也早就上班走了,蕾蕾一直睡到9点多钟才醒。她穿睡衣跑到隔壁吕远睡的房间,见吕远已经穿好衣服、洗好脸了,就撒娇地逼吕远把外衣都脱掉,重新回到床上搂着自己。两人在床上又搂又抱地亲热,快中午了才起床洗漱。

刚11点半,张蕾蕾的妈妈就回来了。她从饭店里带回了饺子和四个炒菜,摆上桌后就招呼吕远过来吃饭。在饭桌上,她看见蕾蕾夹起一片哈尔滨红肠喂到吕远的嘴里,就瞪着蕾蕾说:“你妈养你20几年,也没见你夹一回东西喂过你妈,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家吕远是大人,你不要像对小孩子那样,你烦不烦!”

张蕾蕾笑着顶撞她妈说:“我不烦,不管他多大,现在也是我的玩具了。”说着,她又用手把吕远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端了一盘饺子,夹了点儿菜回自己房间了。

吕远一直很拘谨的状态这时才松懈下来,他对张蕾蕾说:“看你把我头发都弄成啥样了。”

张蕾蕾说:“我就喜欢,你能怎么着?下午我领你去把头发推平,我喜欢男人留短发,既精神又显阳刚气,利利索索地过年多好。”

吕远知道自己和张蕾蕾已经亲密到一定程度了,现在只能归人家管了,只好投降说:“只要你喜欢,怎么折腾都由你,别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上不了班就行了。”

“别看我爸看好你这个什么市委组织部,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我就喜欢你这个人,你不上班了,我养着你。”

听了蕾蕾的话吕远有些感动,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手臂说:“蕾蕾,很多人看我进了组织部都让我好好干,看好我将来能当官,真是烦死我了!我的压力很大,今天你说的话我最爱听。我要不进市委组织部我就不能活了?还不是照样吃饭睡觉、谈恋爱、生孩子。”

张蕾蕾把胳膊一甩,娇嗔地说:“你又说流氓话,谁跟你生孩子?我才不稀罕你当什么官呢,但是你要是打扮得不够帅,我就吃了你。”

吕远被张蕾蕾的活泼性格感染了,他夹起一个饺子直接塞到张蕾蕾的嘴里,说:“你还是先吃了它吧。看你瘦得那个样儿,没胸没屁股的,怎么生孩子。”

“你嫌弃我?你可别后悔,有多少人都夸我身材好,走在马路上吸引了多少色鬼的目光,可谁让我偏偏看上你这县城来的土老帽了呢。你要敢嫌弃我,我就真觉得你的审美眼光有问题了,一气之下我就吃成个大胖子给你看看。对了,过年我跟你回家之前是不是要在腰上缠点什么呀?让你父母看着也放心,俺也是能生大胖小子的人。”

“我父母不是乡下农民,你要去的话还是多找几本书看看吧,要不我家老头给你出题考试,他管了10年的高三毕业班,都得把你考晕了。”

“你吓死我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高考完一提考试我就犯恶心。”

下午吃完饭逛街的时候,张蕾蕾把吕远弄到发型屋里剪了一个毛寸。所谓毛寸,和板寸的一样第一道工序都用推子推,区别在第二道工序,毛寸是用打薄剪子小鸡啄米似的啄出来的,头发虽然很短,但细节上有毛茸茸的感觉,比板寸有了一些设计感。

弄完脑袋,张蕾蕾又把吕远扯进了七匹狼专卖店,给吕远买了一件2000多元的棉褛。吕远兜里没带那么多钱,眼睁睁地看着张蕾蕾刷的卡,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张蕾蕾让他把身上那件穿了3年的波司登羽绒服脱掉,直接换上这件棉褛,又发现吕远的羊毛衫都起球了,拉着他又到鄂尔多斯专卖店买了一件羊绒衫,又花掉了1000多元。

吕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对张蕾蕾说:“你给我买的衣服我连看都没看过,因为我压根就穿不起这么贵的衣服。我现在的工资满打满算也就2000元,养活自己还捉襟见肘,以后我拿什么养活你啊?”

张蕾蕾一边端详换上新装的吕远,一边拿眼睛剜着面露难色的吕远说:“谁用你养活了,我在电视台每月工资加奖金怎么也能开到四五千块钱,我养你还差不多。”

“那我不彻底变成小白脸了?”

“就你这张脸哪里像小白脸?再说了,你想变成小白脸,不也得有几身好行头嘛,好让包你的人赏心悦目。”

说话间,张蕾蕾的眼睛又跑到吕远的鞋上去了,吓得吕远赶紧说:“今天已经是高消费了,你要再买一样东西,我就打车回宿舍。不理你了,以后也永远不陪你逛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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