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远和张蕾蕾临走到医院跟他道别时,他搂过张蕾蕾亲了一口说:“要不是窗台上那盆月季打了骨朵,我也许就看不到我可爱的外孙女了。这回外孙女和女婿一起来照顾我,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张蕾蕾撒娇地说:“姥爷,等你病好了,就搬我们家去住一段,我俩好好伺候你。”
杨世纪笑了笑说:“我也不用你们伺候,你给我看看明江有什么好的养老院,最好是靠着江边的,我和你姥姥就去那儿养老吧。你们明江的空气比这里好,最适合养老了。”
张蕾蕾撅着嘴说:“我们可不做那不孝子孙,谁敢让你住养老院,我就跟他急!”
吕远对杨世纪的想法却很是赞同,他在一边插嘴说:“姥爷,现在养老院都不叫养老院了,都改成了老年公寓。其实,住在里边和其他老年人一起玩玩牌、聊聊天,也是不错的生活方式。好的老年公寓还能定期检查身体,有专人伺候吃喝拉撒和洗澡,双休日我们再接你们回家,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张蕾蕾好奇地问吕远:“有那么好的地方?干脆以后让你父母去住,别拿我姥姥姥爷当试验品。”
没想到吕远却爽快地答应说:“我正想说服我父母呢,以后等他们退休了,把老家的房子都处理掉,带着退休工资住老年公寓,那该多好啊!”
虽然姥姥姥爷也都很向往老年公寓的生活,可张蕾蕾对吕远的新潮观念就是不接受,两个人走出病房一直拌嘴拌到了车上,谁也没能说服谁。
回去的路上,吕远连方向盘都没摸到,因为张蕾蕾实在是太喜欢开车的感觉了。回想起和张蕾蕾相亲到现在,吕远做了个总结:他俩从恋爱到结婚,那个方向盘始终掌握在张蕾蕾手中。
吕远上班以后,正巧赶上佟晓梅参加完省委组织部组织的考察团,去新加坡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公务员制度考察学习。她把带回来的材料和录音都交给了吕远,让吕远准备一篇考察报告,在下星期全部处以上干部办公会上组织学习用,然后再打印下发全部同志讨论学习。
这次吕远终于看到佟晓梅的笑脸了。她很和蔼地对拿着参考材料往外走的吕远说:“听说你伺候张蕾蕾姥爷去了,这一段肯定很疲劳,我看这个材料你就拿家去写,下周一回来交给我修改完以后,周二我能用上就行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和体贴,让吕远受宠若惊。他急忙回头对坐在办公桌前的佟晓梅说:“谢谢佟部长,我回家一定用心把这个考察报告写好。”
回到家写材料的吕远,根本就没机会静下心来。看他这一周不用上班,张蕾蕾也把自己的工作时间都调到了晚上,白天拉着吕远不是逛商场、吃饭,就是到郊外看看草绿了没。
初春虽然有了暖意,可是山上除了松树是绿的以外,和秋天树上的景象没什么大的区别,草依旧是枯黄的,只有接近黄昏时才能看见冰雪融化了的黑土地上,蒸腾起淡白色的热气来,让人感到春天似乎要来了。
张蕾蕾把车开到山间的一条小路上,看见夕阳就要落到山的另一边去了,突然就扑到吕远的身上,说:“我想在这儿要你行吗?”
吕远被张蕾蕾的话吓了一跳,说:“这哪儿行啊,一会儿来人怎么办?”
张蕾蕾不管不顾地说:“来就来,我俩又不是打野食的狗男女,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管它呢,警察来了也管不着。”
看见心急火燎的张蕾蕾,吕远心想,这玩的是哪一出啊?可他又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脱着衣服,配合张蕾蕾。边脱衣服边左顾右盼地四下打量,生怕从哪里钻出来过路的村民。
这当儿,远远地看见一束车灯,透过黄昏的暮色扫到了他们的车窗玻璃上,吓得两个人赶快起身穿衣服。还没等他们的衣服穿好,那辆车就从他们身边缓慢地开过去了。
张蕾蕾借着微光对吕远说:“那辆车里也坐着一男一女,看来也是跑哪里车震去了。”
吕远气得边系衣服扣子边说:“你以为人家都像你这么疯!以后,干脆咱们买个汽车坐椅,还是回家去车震去吧。”
张蕾蕾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吕远,灰喜鹊一般嘎嘎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捂着肚子说:“吕远啊,吕远,就你这个胆,能干什么大事啊,和自己老婆都不敢怎么着,看来以前我是把你的风流水准估计过高了。”
吕远怎么也没想到张蕾蕾能得出这样对自己有利的结论,赶紧回答:“那是,那是。”
周一,吕远把整理的考察报告交差以后,佟晓梅随便翻了两下,还对吕远笑了笑说:“嗯,弄得不错,明天我就照着讲就行了。”
看到佟晓梅和蔼的态度,吕远紧绷的心放松下来了,他边走出部长办公室边想:也许,我和佟晓梅的关系还有转机。
谁知正是这种放松的心态,使他铸成了一个最不能犯的错误,正应了那句话:乐极生悲。
第二天,佟晓梅在部里的全体大会上,开始念吕远为她准备的考察报告,可她一张嘴,就念了一个大白字:“这次我随省委组织干部考察团千里迢迢去新加坡考察,收获很大。”佟晓梅一张嘴就把“千里迢迢”,念成了“千里召召”。此时,市委五楼的小会议室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吕远本来还陶醉在佟晓梅对自己的和煦态度里,突然就听到“千里召召”这句大白话,他脑子里一瞬间就出现了佟晓梅在环保局元旦贺词里说的“祝年轻人健康长寿,祝老干部早生贵子”的笑话,一不小心“扑哧”笑出声来了,这声音在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主席台上佟晓梅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讲下去了。
吕远做梦都没想到,事情来得十分迅速。副部长杨敬贤第二天就找吕远谈话,说:“吕远同志,你是部里从市委党校调过来的,又经过了部里两年多的锻炼,既有组织工作的磨炼,又有在市委党校工作的经验。为加强党校的领导班子工作,经部务会讨论决定,派你回党校任教务长。”
听到这个安排,吕远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知道佟晓梅到这儿当部长,我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杨敬贤上前拍了拍吕远的肩膀说:“小吕,你还年轻,你刚到部里,就在我眼皮底下工作,我了解你多少有些恃才傲物的小清高,但并不过分,所以,也不招人讨厌。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昨天的会议上笑出声来,领导念了白字,应该在事后找个私下场合委婉地提醒她,这才是一个成熟的人的正确做法。本来每次开部领导会的时候,几个副部长都替你在佟晓梅面前说好话,佟晓梅也在慢慢原谅和容忍你了,可你这一笑,把什么都笑飞了。人家唐伯虎三笑点了秋香,你是一笑离了官场,这教训多深刻啊!不过,你回党校也算平级调动,沉住气,以后也许还会重新回到部里来。”
吕远起身握了握杨敬贤的手说:“杨部长,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关照,我去了党校就不会再回来了,整天看着领导的脸色过日子,也不适合我的个性,我有些厌倦了。”
杨敬贤盯着吕远看了半天,说:“小吕,别说傻话,也别灰心,要不就瞎了你的才华了。唉,要是夏鸿雁不走,也许用不了几年,你变成正处了,现在换了人,我就什么也不说了。记得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我已经跟党校那边打完招呼了,他们会全力支持你开展工作的。”
吕远等到下班以后同事都走了,才悄悄地收拾了办公桌里的私人物品,打车回了党校单身宿舍。他放下手里的纸箱子,看了看那间还没来得及交回党校的单身宿舍,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笑出声来。他想,我这一圈转的,又回到原点了,不过终于有了给自己安排讲课的机会了。踏踏实实地过生活,也许会更自在呢,干点自己喜欢的事业。想通了以后,他又打车回张蕾蕾家,无论如何他得把自己被调回党校的消息告诉张蕾蕾和自己的岳父岳母,尽管这不是一个大家都看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