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功课
陈文柔让两个小丫头往顾婉的双手上涂了一层浅碧色的药膏,冰冰凉凉的,味道也很好闻。
感觉还不错,涂上之后皮肤明显滑润不少,虽然可能比不上顾婉超市里某些价码极高的高档货,却比一些中低档产品的效果好得多了……
涂完药,又饮了一杯茶,陈文柔就领着顾婉去书房读书,今日那位沐家八娘依旧不在,一大早就托人告了假,她的外祖母寿诞。
说起来,顾婉虽然和八娘算是同门,一处读书,却由始至终,没有过几次交谈!茹兰的性子,与她彪悍至极的身手完全不同,仿佛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除了每日娇娇怯怯地向顾婉问声好之外,就老老实实地跟着陈文柔读书,连回到先生的提问,都细声细气,动不动便面红耳赤,以至于这么长时间的共处,顾婉居然完全没有和她培养出一点儿‘闺蜜’的感情……
当然,就顾婉本身,对茹兰这样总体来说还算正常,至少比她这个‘伪少女’正常的女孩子,感觉不算坏,觉得还是有希望获得一只志趣相投的小‘闺蜜’的。
一上午的功课完成,顾婉一共背了《大学》前五章,一百遍,抄写了一百遍,背的口干舌燥,抄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差点儿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这还不算完,如果抄写不到一千遍以上,那这些内容,即使顾婉倒背如流了,也过不去。
陈文柔虽然宠爱顾婉,平日里对她甚为慈和,可对她的学业,却是很严苛,尤其是在打基础上,绝不肯放松半点儿。哪怕明明知道顾婉很聪明,几乎能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也要她一丝不苟,该抄写就抄写,该背诵就背诵。不能打一点儿折扣。
顾婉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阵仗!
上辈子,她只是小时候跟着娘亲和大哥认了些字。又因为一路奔波,学业断断续续,实在没学到什么,到了顾家,叔叔顾宇在时,待她到还好,可顾宇是男子,后宅之事,还是要婶婶做主……那位婶婶面上是个慈善人。实际上恨不得顾家两兄妹永远消失,又怎么肯给她请多好的教习?
美其名曰不厚此薄彼,先生一人一个,堂姐顾媛的女先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对顾媛也是倾囊相授,而她那位女先生,只长了一副好皮相,实际上通身媚俗之气,从来歪着眼看人,若非顾婉那时也算是经历离乱,有些城府,又还有个聪明的大哥守护,恐怕都不知会被教导成什么样儿了!
等到遇到舅舅之后,舅舅到是对她读书的事情非常上心。还找了好几位出色的先生来教导。顾婉的琴棋书画,正是那会儿学会的。只是,她当时已经成年,又恰逢改朝换代,舅舅公务繁忙,她又没多久就嫁进侯府,学这些,也只能做到会,根本没有经历打基础的阶段,也不曾系统的学习过。
在侯府到读了些书,不过,那时读书,仅仅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对这些正经的,跟大哥学的差不多的功课,顾婉还是第一次正式接触,哪怕她有成年人的心智,遇上一位严师,却也颇有几分不适应。
功课重,时间紧,弄得顾婉回家后累得什么都做不得,针线有几月没动过,也好久不曾下厨,幸亏顾安然一直在集贤馆读书,要不然,指不定会因为吃不到妹子的点心而浑身不自在。
这一点儿,陈文柔到不介意,按照她的看法,顾婉以前着重学习厨艺和针线,那是寻常百姓家的闺女应该做的,以后,顾婉要学会身份转变,要明白,在将来,她一般用不上这些技能,能拿得了针,会弄几个漂漂亮亮的家常菜即可,偶尔给自己的丈夫,公婆,亲手做点儿什么,那是情趣,可不是让她去抢厨娘,绣娘的活儿的。
照这个标准,顾婉早就超过太多了,从此不拿针线,不进厨房,也无大碍——虽然,偶尔顾婉抽空做一个小荷包,小香囊给她,陈文柔也会开怀不已。
中午在陈家吃完饭,顾婉就告辞回家,本来陈文柔要她就在陈府歇歇,省得下午还要来回折腾一趟,不过,王大来传信,说是他们叔父托人捎来一封信,一时进不了集贤馆,找不到顾安然,只好辛苦自家小娘子一趟。
吴管事和王大已经架了车在外面等。
虽是春日,风尚显寒凉,顾婉怀里抱着精致的手炉,被陈文柔裹成一个小棉球,这才送上马车,疾驰而去。
吴管事忍不住笑道:“郡主真是看重咱们小娘子呢。”
王大一边赶车,也是憨憨一笑,与有荣焉。
陈文柔对现今这两个小弟子的重视,从一开始就表露无遗。
她本是个潇洒之人,往日开办女学,不过教导女孩子们闺阁学问,打发时间罢了,从不曾以师傅自诩过,这一次,她却是要求顾婉和沐茹兰郑重其事地举行了拜师礼,不只是涯州的名媛,连好多外地的贵妇,都看在陈文柔的面子上登门观礼。
家里的男人们乐淘淘,觉得小娘子能让郡主看重,实在是天大的幸事,不过,家里的女人们虽然也高兴,却十分心疼自家小娘子的辛苦。
“小娘子,下午的功课可还紧?”钱婶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娘子脸上的疲态,“早晨起的太早了,小娘子正长个儿的时候,要多睡才好。”现下就天不亮起身,小娘子还要再拜一个师傅,学什么医术,那不得半夜三更就起床做功课了!
钱婶忧心忡忡,叹息不停。
顾婉懒洋洋地趴在榻上,由着宝笙、宝琴两个丫头给她按摩,这按摩手法还是顾婉教的,结果,两个小丫头颇有天分,比顾婉更能掌握住轻重。“下午就是玩乐嬉戏,不用读什么书了。”
钱婶子闻言才松了口气,笑道:“也该歇一歇,天天这般辛苦,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顾婉微笑,她到并非哄钱婶,下午的课程,确实是玩乐罢了——琴棋书画,骑马歌唱,出门冶游,参加社交活动……
只是,在这个朝代,一个女人不懂玩乐,她也做不好贵妇。所以,下午的课程,到比上午的还要重要一些。
陈文柔就要求顾婉,琴棋书画,你可以不怎么会,但一定要能够欣赏,骑马可以骑不好,但不能连装个样子也做不到,这个装样子,就是即使惊了马,你连摔,也得保持仪态,并保护好自己的摔下来!
出门冶游,贵族的千金们该会的游戏,你都要能上手,最好还能控制输赢,参加社交活动,你得记住那个千金是哪一家的,姓什么叫什么,都有什么值得称道,颇有有名气的才艺……
琴棋书画难不倒顾婉,就是在赏评上面,还得再加强一下‘装’的技巧,你得能把那些高雅曲目,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参加各种各样的宴席,在那些不怎么投脾气的或古板,或无趣的贵妇人,望族千金面前装模作样,顾婉肯定是不喜欢的,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还想生存的好,就不能由着性子胡为!
顾婉能认得清形式,陈文柔教什么,她就学什么,一开始,陈文柔还担心顾婉开始的晚,可能会跟不上课,还打算分别教导她和沐家八娘,却不曾想,顾婉是个‘装嫩’的,内里的瓤儿早熟透,上辈子知道的那些,纵是学的不系统,忘得差不多,这辈子再拾起来,也比初学者容易。
正说着话,沫儿从吴管事那儿把信拿过来。
钱婶看着那信封道:“来送信的是两个年轻的后生,听说大郎和小娘子都不在,留下信就走了,说是以后再拜访。”
顾婉点点头,心中思绪复杂难明,愣了半晌,到底用剪子剪开信封,细细地读了。
这封信并不长,只说已经收到顾安然的平安信,又听闻顾安然已经入读集贤馆,深感欣慰,嘱咐顾安然多给他去信……还说了几句和方家的亲事,觉得顾安然已经二十岁,到了该考虑成亲的时候。
这个年代,无论男女都是十四五岁便订婚,十六七岁就成亲,男人还好,有一些为求学,到二十五六,甚至三十几许,没成亲的也有,可女孩子,过了十八岁,就正经是老姑娘了,顾安然就算不怕耽误自己,也不好误了人家方家的千金。
读完,顾婉也不知是何滋味——她知道,自家这位叔叔是好人,是正人君子,性子敦厚温和,对他们父亲的感情也很深,奈何娶了一个不知何故,简直像与他们兄妹有‘深仇大恨’的妻子,两家注定是做不到亲密无间了。
想了想,现在这个时候,怕是叔父的身体已经不大好,没几年了,总要见一见,尽尽心才是。顾婉把信收起,准备下午让自家师傅帮忙送去集贤馆——别的都还在其次,尽快给她娶嫂子进门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