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
“肖超逸,我听说你在云州可是厉害得很,连云州知州,都敢在街上横加打骂!”
水波靠坐在柔软的坐垫上,看也不看肖超逸一眼,只盯着棋盘上雪白的棋子,云淡风轻的模样,让沐延昭一阵头痛……
肖超逸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滚落。
顾安然和郭玉柱的脸上都不自觉露出几分解气,尤其是郭玉柱,他身为郭家屯的族老,村里上下都要照应,好不容易凑出些许钱粮,偏偏还让一群兵痞捡了便宜,岂能不恨!
顾婉却心头大跳,暗暗咬牙,这水波虽然贵为侯爷,很得皇帝的宠爱,可肖超逸也背景深厚着呢,听说他干爹就是四大世家周家的周国公周涛,又是现在这样的世道,他吓唬吓唬肖超逸还成,真要想把他一个四品武将‘打死’,那绝对不可能!
皇帝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不给周国公面子!
虽然周国公是出了名的喜欢收干儿子,据说,新朝建立之后,周国公的干儿子有名有号的,就能数出三百来人,另外没有名号的更是不计其数,可有这么个名号在,肖超逸就不是能简简单单就让人揉圆捏扁的小人物!
顾婉心下苦笑,这水波毕竟是年幼,他不明白,他一旦在郭家屯,削了肖超逸的面子,他在的时候,也许肖超逸不敢有额外的举动,可等他一走了之之后,他们郭家屯一准儿会很凄惨,肖超逸肯定会迁怒于他们!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果肖超逸要找麻烦,天高皇帝远的,随随便便给他们村子安上一个通匪的罪名,杀了也白杀,这种事儿,在附近多了去了!
“……我还听说,你打着剿匪的旗号,在附近的几处村落征集了不少物资?行啊,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挺滋润!”
水波坐正了身子,笑眯眯地道,他每一句话都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可是砸在周围的人耳朵里,不只是肖超逸,其他人的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回侯爷,下官身负皇命,自然不敢不尽力而为!”
肖超逸虽然心下忐忑,可声音到还镇定,毕竟,他的官位是一步步自己爬上去,就算是想方设法和周国公扯上关系,那也是他有能耐,要不然,他也不会入了周国公的眼,那位国公老爷就算有收集干儿子的喜好,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要的!
“好,好一个不敢不尽力!肖将军还真是忠君体国!”水波脸上一冷,扭头冲郭玉贵道,“郭老,肖超逸将军在上琅的风评如何?”
郭玉贵身子一抖,一咬牙,就要开口,却没想到,顾婉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冲着肖超逸盈盈下拜,“记得去年,光上琅一个县城,便有三个村子被土匪祸害得十室九空,老百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自郭将军到云州,附近便匪祸断绝……我们这些老百姓安宁生活得来不易,无不对将军感恩戴德,家家户户都为将军立起长生牌位……”
顾婉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分外真诚,似乎每一句话,都出自肺腑:“小女子在这里谢将军大恩,村中老弱,全赖将军倾力保全。”
“咳咳,咳咳……”这段情真意切的话,杀伤力巨大,水波咳嗽了好几声,无语地看着顾婉。
沐延昭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
郭玉柱莫名其妙片刻,忽然一低头,脸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淋漓,顾安然也吓了一跳,两个人都不是笨人,郭玉柱更是经历丰富,刚才只是因为忧虑村子里过冬的事宜,失了分寸,也没想太多,现在让顾婉一提醒,瞬间就回过闷儿来——贵人不会永远留在郭家屯,早晚要走的,他们可不能得罪肖超逸,尤其还是就在这位眼前的时候!
郭玉柱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也笑道:“是啊,连婉儿丫头都知道,我们村子里老老少少,无不感念肖将军的恩德,还特意筹集了一笔银子,作为将士们剿匪之用,只要能尽绵薄之力,我们也就安心了……”
肖超逸愣了愣,意外地扫了郭玉柱和顾家两兄妹一眼,目光闪烁。他自家事自己还不知道,手底下的弟兄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烧杀淫掳算不上,可想办法搜刮些民财,抢劫大户济济自己的贫,欺压欺压老百姓,那都是常事儿!
他身为招讨使,不少下属都是土匪出身,军纪并不严,他也没想要在这面打压自己人,要是没有油水,谁还肯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肖超逸干!
“肖将军果然不愧是周国公也夸赞过勇武过人的,我相信乐安侯回京,一定会把将军的功绩上达天听,不过,这些公务,以后再谈,咱们好不容易离京一次,还是多休息一下的好。”
沐延昭笑眯眯地饮下一杯米酒,指了指棋盘,“尚未分出胜负,华庭啊,你不会是想找借口临阵脱逃吧!”
水波瞪了他一眼,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玉屏,把我那个玉貔貅的挂件赏给肖将军,肖将军,你就再接再厉,好好办差。”
肖超逸恭恭敬敬地行礼,沉声道:“请侯爷放心!”
本来紧张,甚至于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舒缓,顾婉松了口气,这时才感到背后汗渍淋漓,郭玉贵也是后怕不已。
离开客房,顾安然搂着妹妹的胳膊,低声笑道:“我总把婉娘你当孩子,现在看来,我这脑子,还没有你清醒呢!”
郭玉柱也摇头苦笑:“这一次要不是有婉娘,我就犯大错了,哎,老头子怎么就忽然犯了糊涂!”
其实在前世,水波和沐延昭也路过上琅,因为大雪封山,在郭家屯暂住了两日,正是郭玉柱接待的,顾安然和顾婉的身体都不好,这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又赶着离开,一心去大庸投奔叔父,一直没有特别关注村子里的事情……
那一次,郭玉柱被肖超逸手下兵士的恶劣行径气得也是犯了迷糊,就在水波面前告了他一状,一开始自然是肖超逸服软,但没多长时间,村子里就遭了匪祸,村里损失重大……这一回,万幸,劫难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