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黑风？”
方明拄着火尖枪，撑住软绵绵的身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低声喃喃一句，再次看向面前的僧人，却见对方头顶词条也跟着变化。
【黑风Lv20】
【原是观音禅院弟子之首，早年被邪念附身，心魔动乱，如今灵魂荡涤恢复清醒，迫切希望洗刷罪孽】
方明松了口气。
系统都给出了词条注解，看来这黑风大王是彻底变回了僧人。
难怪任务中一直说的是超度，没有写诛杀二字。
超度，超度的是禅院方丈邪念，与黑风关系不大。
于是，方明转而问道。
“当年，你师傅用蛊惑术让其他僧人入了魔，你不明所以的冲进去，一块遭殃，是这样吧？”
“是……前辈猜得没错。”
三米多高的僧人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滚滚洒下。
方明哀叹一声，又问。
“你进了禅院，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
“师傅道行远高于小僧，可他从灵山回来以后，实力不进反退，应当是被心魔附身，彻底堕入魔道。”
“没错。”
“那夜，小僧慌乱的闯进禅院，就看见师弟师妹们完全变成傀儡。师傅没料到小僧会来，可小僧去的太晚了啊。”
方明点点头，就听黑风继续说道。
“小僧被拖入幻境，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禅院已经烧起大火……应当是小僧被蛊惑，于混乱中放的火。”
言至此处，这僧人咚的一声跪了下去，脑袋伏地，两只蒲扇大的巴掌捂住头，痛苦的哀嚎起来。
“那场大火烧死了师傅，连带着师弟师妹们也尸骨无存，罪人——小僧是罪人啊！！！”
方明叹口气，上前要拉他。
可这僧人身形异常魁梧，体重远超常人，于是方明被拽的摔在地上。
“唉。”
方明没力气站起来了，索性一屁股坐下，面朝黑风，沉声安慰起来。
“这不怪你，是你师傅造的孽。”
黑风缓缓摇头：“不，火是小僧放的，错在小僧啊。”
方明深深叹气，只觉得这玄黄大世界的土著们一个比一个惨。
过了半晌，见黑风哭得差不多了，他再次问道。
“所以，你后来就把观音禅院连带着师父遗骸都封存起来？”
“不……不是，小僧不通术法，那也是师傅的手笔。”
“哦？这样吗。”
“最初一段时间，小僧还能保持清醒，哪料到师傅的邪念早就附身了。直到有一天，小僧忽然发现，焚毁的禅院消失不见，被一座小院取代。”
“后来呢？”
“小僧在清醒的时候试着去探查过，可是连门都进不去，那里被师傅施展了禁空术，又加持了结界。”
“难怪我被困进去了。”
方明哑然，这才知道是禁空术导致的无法穿越，幸亏自己情急之下落入池水，觅得一线生机。
那禁空术好生了得，居然能凌驾于系统之上，有点意思。
方明思索片刻，看向面前，就见黑风依旧跪在地上。
“唉，小僧太傻了。”
“别哭了，事已至此，不必难过。”
方明苦笑着摇摇头，挣扎着站起身。
看着结界外所剩无几的妖怪，他轻轻开口。
“我并没有经历你当年那些事，所以不去评价，只是眼下你还有补救的机会。”
方明低头，正看见黑风惊诧的目光。
“补救？前辈教教小僧！”
僧人扑倒在地，拼命磕头。
遥遥指着远处还在燃烧的黑风山，方明幽幽说道。
“白衣秀士的手书中——”
话没说完，就听黑风一声哀嚎。
“白衣秀士？该死！小僧被师傅邪念附体以后，浑浑噩噩，平日里结交了好些妖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啊！”
这僧人再次瘫软在地，泪流满面。
方明皱眉。
说实话，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去开口了。
身为黑风大王，这妖怪确实在黑风山附近为非作歹，麾下的小妖屠戮村子，罪孽深重。
可现在看来，都是禅院方丈导致的，黑风就险有清醒之时，更遑论脱离控制了。
善与恶，究竟该怎么划分？
禅院方丈造下的孽，应不应该放在黑风头上？
方明怔怔出神，忽然有些恍惚，想的入迷了。
黑风抹了把脸，忽然颤巍巍的伸出两手，拉住他衣角，嗫嚅嘴唇。
“前辈，您说，您继续，小僧不该打断您的。”
方明回过神来，摆摆手，讲起刚才没说完的话。
“第一件事，是你昨日派遣灵鹤去西牛贺州，面见妖圣。”
黑风低下头，抽了自己一巴掌。
“还有这回事……造孽，造孽！”
方明又道：“其次，是小老儿刚才从狼斥候嘴里得知的，你似乎从别处搬了救兵？”
“这应该是师傅做的，小僧……小僧还真不清楚。”
方明哑然，试探着问。
“你师傅的邪念附身以后，你都在什么时候恢复清醒？”
“前辈——前辈啊！我这些年来几乎就没再清醒过，偶有几次恢复意识，还是因为师傅邪念陷入混乱，需要一点时间压制心魔。”
“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师傅因为有了心魔，同样神志不清，喜怒无常，因此开始记日记。小僧清醒后，在洞中去看自己写了什么，才能知晓这段时间犯下的孽。”
方明哭笑不得。
难怪这黑风刚才像是人格分裂一样，时而清醒，时而疯魔，感情是一直和师傅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呢。
方明看着他，继续问道。
“你师傅大概率喊了援兵，两日之内必到花果山，届时再找办法吧。当务之急是想想灵鹤的事——现在能召回来吗？”
黑风立刻爬起来，指着远处还在冒烟的山头，急声说道。
“前辈，那黑风山顶有一处地洞，小僧每次恢复清醒，都呆在洞中，师傅的日记也在里面。”
方明没有动身，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它还是你师傅吗？”
黑风身子一僵，目光暗淡下去。
“前辈，小僧本是个孤儿，父母都被妖怪吃了，是师傅把小僧救出来……还有师弟师妹们，都是些命苦的孩子，打小就跟着师傅。”
“嗯。”
方明点头，眯起眼睛，直视面前的僧人，听他继续说道。
“师傅入了魔，它就不是当年那个师傅了……只是个妖怪。”
“只是个妖怪。”
“对。”
却见这僧人凄惨的笑了，流下两滴血泪。
“小僧的师傅，是当年救小僧一命的那个师傅。自打他从灵山回来，入了魔，就再不是师傅了。”
讲完这些，黑风似乎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对方明谦然的点下头。
“前辈，小僧失态了。”
“唔，你是这么想的。”
方明心中松了口气。
如果黑风刚才直截了当的断绝师徒关系，他反而不敢让黑风留在花果山上。
如今一看，黑风确实是脱离了师傅邪念影响，而且急着去积德行善，洗刷罪孽。
系统词条没写错。
于是方明放心了。
“好，你先跟着我吧。斩妖除魔，救人救己，也算是洗刷罪孽了。”
黑风低头，瓮声瓮气的开口。
“小僧明白，敢问前辈就是花果山土地？”
方明点点头：“不错，正是小老儿我。”
黑风腼腆的笑了：“师傅的日记里写过您，但小僧是今天才恢复意识，第一次看见前辈。”
“你刚才，不是在山顶就见过小老儿吗？”
“前辈，小僧……小僧控制不了自己。”
“无妨，小老儿我明白你意思，以后慢慢熟识吧。”
“全听前辈吩咐。”
“叫我土地公公。”
“土地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