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虽然同郑屠同一时间朝着画舫通过术法看了过去,不过二人眼中所看到的情形,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两种景象。
郑屠只感觉看到一片浑浊,即便再度运功,期望能侦破其中一二之玄妙,却也是不得其法,只觉得心中五味翻涌,其中滋味,不以言表。
一时半刻之后,郑屠收了术法,顿时便感觉双目之中酸痛不止,一滴滴的泪珠便止不住的从眼眶之中泄流而出。
白芷见此,当即便祭出了百草珠朝着郑屠而去。
众人也一时间心中暗自诧异,纷纷看向了画舫,看郑屠双目通红,根根血丝清晰可见,由此可知此画舫之威力。
百草珠泛出淡淡的药香,盏茶功夫之后,郑屠才幽幽睁开双眼,而后朝着白芷微微点了一下脑袋之后,才看着众人说道:“好生怪异,只看得一片朦胧之气,欲再看明了,却是被其伤了身体!”
“周兄弟可有何发现?”
郑屠说着,便问道周正。
但周正此时灵识已然沉入神魂之中,对于郑屠的问询,却是听不到了。
繁星见此,当即便说道:“想来周正有所发现,还须稍待片刻。”
郑屠闻言,而后便又微微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周正。
且说周正,便于神魂圆满如意之后,却是察觉到在其神魂之内的周土以及青牛二者。
六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这场面一时间显得极为的尴尬。
神魂之地,顾名思义,乃是修士最为要命的地方,稍有不对,那便是一个人死道消的下场。而现如今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却是陡然间冒出了两个“亲人”,这便让周正各种猜测纷纷涌上心头。
虽说他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神魂之内,却是每一个修士最为禁忌的地方!
三道身影相互对立着,终究是周正先开了口,他也不管青牛如何,朝着周土便说道:“师父?”
周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而后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不愧为我周土看中的徒弟,好!”
青牛听着周土的话语,不由得当即在心中骂娘:“这老小子莫不是想要搪塞过去?周正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也算这老小子运气太差,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看你如何圆他过来!”
周正却是一脸严肃的问道:“师父你莫不是离开生死间之后,便一直留在我的神魂之内?”
周土闻言,急忙说道:“哎呀!误会了!误会了!徒儿,为师苦啊!”说到此处,周土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只见其面色之上悲苦泛起,一时便显得沧桑了些许。
而后便听周土继续说道:“当初你于显圣峰被困之时,虽说为师出手相助,助你逃得一命,不过却也承受不住圣贤之力,伤了神魂,故而便一直留在此处修养。”
“若非你闹出此番动静出来,为师怕依旧还在沉睡之中。而今你可是又惹了什么祸事?”
周正岂能听不明白周土话中所蕴含的意思?那且是不可能的。若说类似左顾而右言它之类的话术,周正还是颇有经验与心得的。
不过当下周正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二人之间还是有些师徒情分的。
故而周正便说道:“师父你既然跟着我,那便告知于我一声嘛,如此偷偷摸摸,莫不是憋着什么算计?”
周土一听,当即便急了,说道:“多日不见,修为涨了,这脾气也涨了?我憋着什么算计?你我师徒一场,即便是算计了,你也不能问!”
青牛见此,便说道:“周正,你这话可说的便有些冒失了。修行之士谁人不算计,谁又敢不算计?不过,他确有算计,于你而言,是祸事,亦是造化。不过此事具体是何缘由我也暂不清楚,他毕竟也算你半个师父,还不快些赔礼!”
周土见青牛为他开脱,不由得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于周正这牛脾气,他还是知晓的。若是当真追究问下去,怕是于谁都没有好处。
周正其实只是初见之时有些心虚杂乱,待事情理顺沉下心神之后,便也知晓了自己言语之间的冒犯,故而便朝着周正跪下,道:“徒儿昏了心神,还望师父莫要怪罪。”
周土忙将周正扶了起来,而后叹息了一口气,才说道:“并非不想说于你听,不过此事谋划太过庞大,你此刻知晓怕是会被牵扯其中,于道途不利。本想着暗中护你周全,若是告知于你,又怕你事事依托于我,自身难以成长,故而才出此下策!”
“不过一路之上看你行来,生死之间抉择果断,倒是令为师好生欣慰。”
周正微微抬头看着周土,心中有些许的感动,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久久不见的二叔,但当下却也不是什么叙旧的时候,便说道:“师父,你可知这画舫的来历?”
周土闻言,而后点了点头,但却是说道:“此物来历过于诡异,不过其威力之大,不是你现在这等微末的修为可以驾驭的。此物你可先收着,莫要再让那小丫头拿着了,若一个不测,怕是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周正有些不解,问道:“但以往繁星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却也从未发生什么诡异之事啊。”
周土闻言呵呵一笑,而后语气便有些冰冷,双目透过层层周正神魂,朝着其外的画舫看去后便说道:“如今是没人晓得它,而今却是被我等体内之气息牵引之下,已然将它于尘封之中唤醒了。你且将它收于玉佩之中,借助圣贤之力镇压于它。”
周正听到周土的吩咐之后,便点了点头,而后朝着青牛微微一顿首之后,向二人告辞一番,便出了神魂之内。
而对于周土,周正观其二人的言行,都只透露出了一个意思,那便是对于他们的算计,他此刻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此话说来有些伤人,不过这也便是一种事实。
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告诉周正,他有着不得不变强大的理由,即便他如何的再不想,那也并非是他可以自己做的了主的。
虽说他已然微微领悟了一些超脱之意,但距离真正的超脱,依旧是遥不可及的。
便在周正灵识退去之后,青牛才朝着周土说道:“一只聻物便将你吓成这副模样?”
周土闻言当即便说道:“那岂是普通的聻物?而今我又没有肉身,若是与其动起手来,周正这神魂之内怕是顷刻之间破碎了去,我并非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青牛听闻,便点了点头,说道:“而今你也藏不住了,不如每日多多教导一番,督促督促他。”
周土闻言便朝着青牛翻了一个白眼,而后说道:“青爷,您比我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周正这小子看起来极好说话,但真个了解他的便知道,他若想,便能成,若是不想,即便放到他手里,他都不见得会多看一眼!”
青牛砸吧砸吧嘴,而后说道:“还真是这么个样子!你说老祖怎么就选中这么一个家伙?”
“不懂!”
“我也不懂!”
......
红泥小茶炉“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水中的茶叶换了一茬又一茬,便在第六泡的时候,周正总算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苏醒了过来。
而后周正也不等众人问询,当即便朝着画舫一指,而后其腰间的“双鱼阴阳镂刻雕花玉佩”之上明黄色的流光一转,那一艘小画舫便将要被周正收了进去。
不过便在画舫于水面之上移动了那么一两寸之后,仿佛触碰到了它的什么神经一样,顿时房屋之内一阵阵阴风便吹了起来,其中夹杂着阵阵鬼怪尖叫之声,夺魂索命之言便瞬间响彻整个房屋。
周正见此,冷哼一声,而后说道:“还不进来!”
说着,便于丹田之中,微微调动莲种,其上红色纹路微微一亮,而后一道极为细微的红色雷霆便从周正之间滑落而出,隐约间听得一声闷雷想起,而后直直的劈打在了画舫之上。
而后画舫便仿佛受到了挑衅一样,且一层层灰蒙蒙的雾气便从其船身之上散发了出来,不过且待画舫发力之际,明黄色的光华大声,直将其收入其中。
而后一阵阵的铜钟轰鸣之声隐隐从玉佩之中荡漾出来,刹那之间,屋子之内便安静了下来。
周正见此,也不由得微微擦了擦额头之上的冷汗。虽说事情发生在片刻之内,但其中之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若是一个不慎,那便不是周正可以处理的局面了。
将画舫收起来镇压之后,周正才朝着繁星说道:“此画舫有诡异,故而将其镇压于行宫之下。”
若非刚才那一股股阴风作祟,繁星却是觉得周正在同她说笑,不过当下她虽然不舍,但周正如此严肃说来,她也不得不慎重!
郑屠见此,便忙问道:“周兄弟,这异宝的来历,可是有所收获?”
周正闻言,便说道:“非是不愿,而是我也不知晓其具体来历。不过于我之所见,倒是可以说与诸位听听。”
“此宝来历诡异,有莫测之能,不过诸位也见到了,其中有鬼神之力,修为若是不够,且不能将此宝用来。而我之所见,其中鬼怪之多,铭文之胜,乃从未见之物......”
当周正细细说完画舫之中的情况之后,一众人尽数沉默了起来。
周正所言,太过于匪夷所思,但周正并没有诓骗他们的理由,故此,即便再不信,众人都也知道,周正所说的事实怕便是如此了。
郑屠见此,便也说道:“如此说来,得此宝也并非是什么好事,一个不慎,怕是连性命都被其收了去,当真恐怖异常!”
周正微微点头,说道:“便是如此。”
画舫之事当下虽然让众人惊奇异常,但郑屠还是继续说道:“既然明了此异宝,那我便继续说道说道。”
说着,便又将一片茶叶落在了水面之上,以代替画舫的存在。
郑屠盯着那茶叶说道:“此画舫是近些年才忽然出现,往返于北海与通北之间的。其实白仙子说的不错,这画舫与其说是周正与繁星二人抢来的,倒不如说是那北海帮幕后之人将其送予你二人的。”
“不过那幕后之人的算盘只打对了一半。若按照我的理解,便是自你二人将画舫收入囊中之后,必然会被其中的财货怦然心动,即便不能解开画舫之中所隐藏的秘密,也固然可以将其贩卖出去,由此来引动天下间修士。”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更何况是天下修士,若你二人当真将其发卖了出去,怕是此时画舫之中的秘密已然被开解了出来。不过你二人却是一直未曾拿出,想来也便也是遭遇刺客的缘故之一了吧。”
郑屠说着,便指了指水面之上漂浮的茶叶,而后微微屈指一弹,一道劲风便推动这茶叶朝着东面而去。
郑屠见此,便说道:“当年高曲异象发生之际,星斗连珠,形似天门,天司局当时张道然为司命,故而连夜传信与我,着我不计代价,速至高曲!”
“我自是不敢怠慢,而后星夜兼程,于黎明破晓之际到达高曲之后,便当即前往异宝出世之地。”
“但紧赶慢赶,终究是迟了一步。”
“而后我便急忙朝着高曲府衙而去,却是见到了此生最为令我惊悚的一幕......”
景盛三年三月二十八,晴,无风。
“卢大人!今儿个喜鹊枝头叫个不停,定是有什么好事!”
卢阳升闻言,笑骂道:“张家的官司今日可要正审,你且与我好好琢磨琢磨,张家好歹也是一富户,而今他家儿子闹出了人命,可不能如此被他搪塞糊弄了过去。”
“大人......”
只见那师爷眼珠子一转,而后便附到卢阳升的耳旁说道:“昨夜张家送来了黄金二百两,小的已然悄悄安顿在了山里,您看......”
卢阳升摸着胡须,手中的动作一顿,而后便冷笑道:“二百两?打发叫花子呢?老爷我跑到这偏远之地,久不愿上京便是为了他这二百两?”
师爷却是闻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而后说道:“老爷,这高曲,可是张家说了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