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仓在县城北面,平时这里严格防火,就连灯笼都要在上面再加一个罩子,防止火星飞溅开来。
现在这里,以往的禁忌都被打破了,几口大锅下木柴熊熊燃烧,在县衙中人手中大勺的搅动下,雪白饱满的米粒随着米汤翻滚,散发出的香味像一条无形的线一样牵着流民在粮仓门口排成了一条长龙。
他们在大雨中无声慢慢的挪动着,身体因为寒冷而颤动着,唯一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的,是他们的眼睛里还有一点光,活下去的光。
赵童儿带着桑音疾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挑着担子的衙役。
“见过县主。”
县衙人员的见礼让流民们都转头看来,但赵童儿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朝里走去。
她已经无暇去关注这些流民,既然她答应了小官儿要守住城门两天,那就一定要守住。
快走进粮仓的时候,她慢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门内角落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女孩。
稍一停顿,赵童儿还是走了过去,蹲下身,脱下蓑衣披在了小姑娘身上。
“你家里人呢?”
小姑娘紧紧咬着一根树枝看着赵童儿,满眼都是惊恐之色,身子一个劲的往后缩着。
赵童儿朝她笑了笑,捋了下小姑娘被大雨打湿的头发,手往后面一伸,桑音就从伙计挑着的担子里拿出一个馒头塞到了小姑娘的怀里。
“给她找身干净的衣服,带里面去,让她暖和起来。”
赵童儿刚站起来要走,就听小姑娘喊道:“我要找娘~”
“找個人去各处问问,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说完,赵童儿站起来,挥了挥手,身后的衙役就把肩上的担子都放了下来,揭开上面的布盖,一担担的馒头就出现大家的面前。
“馒头!”
“是馒头,爹,馒头。”
馒头的出现,让领粥的流民的流民队伍出现了骚动,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馒头,吞咽口水的动作带动着喉头一阵乱动。
赵童儿就这么站着,朝流民看去,她眼中那股锐利之气,让骚动的队伍重新安静了下来。
桑音站到前面,喊道:“我们现在需要人去守城头,谁去馒头管够,家眷也有,每人一个。愿意的站到右边来,家眷站左边。”
队伍中大家互相看着,起初谁也没有站出来,赵童儿也不急,就这么等着,渐渐地有一个人带着孩子站了出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守城是干什么大家都知道,不过现在他们没有选择,为了让家里人能吃上一个馒头,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一个馒头平时三文钱,而现在能救一个人的命,在城外,能换一个姑娘的贞操。
人命之贱,无过于此!
他们从衙役手上接过馒头,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拿到了馒头,才放心的狼吞虎咽起来。
赵童儿心中产生一丝不忍,或许今夜过后,这左右两边中有很多人就此阴阳两隔,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
但现在只能如此,慈不掌兵,死一个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守不住城,死的人更多,这个道理,镇北侯从小就教给了赵童儿。
伪善,在战斗中会要了自己的命、小官儿的命,还有许许多多人的命。
她也有些忐忑,虽然也和北齐斥候交过手,也被父亲传授过很多带兵经验,但像这样正儿八经的征召、组织,还有后面即将到来的守城,她也是第一次。
“不要慌,别露怯,老道点。”
赵童儿在心里又默默回想了一遍父亲的动作和语气,短促的呼了一口气,对着人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