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新居卧室的窗户向外看,是一株在三月初春里依旧枝叶繁茂的不知名常青树,它从邻居家的庭院里生长起来,叶片几乎要遮盖到铃木守卧室的窗前。
“新家的环境,感觉怎么样?”
铃木守正绕过树繁茂的叶片,目光向窗外探寻着,身后,卧室门口传来了声音。
是母亲铃木裕子。
铃木守没回身,而是继续打量着窗外的新环境,片刻后回答:“还行。”
在他点头回应后,身后裕子才立刻松了口气,接着,听声音便知道微笑起来了。
“你满意就好。”
随后是几声脚步声,裕子走到了他身边,确认了他的目光所在后,一起与他向外看起来。
“有棵树啊...是不是有点遮挡视线?”
“还好吧?”铃木守是觉得无所谓。
裕子想了想,又开口:“也是,虽然有点挡视野,不过多看看绿色的植物也挺好。既然小守觉得没什么的话,那就留着吧。”
“留着?”铃木守侧过脸看了他身边的母亲一眼。
裕子的目光也从繁茂的树上收回来,看着他。
“怎么了?”
“那是邻居家的吧。”铃木守提醒她。
“诶?是吗?”
“所以那就留着吧,这种...不是你能决定的吧。”
“什么嘛。”眼看被拆穿了,裕子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这么说不是显得我尊重小守的意见嘛,拆穿干嘛,你这孩子还真是不懂。”
铃木守无言以对,目光停顿片刻,又往窗外看去了。目光绕过浓密的树冠,另外半边,能看见邻居家的房屋,以及一扇与他正对着的窗户,估算着大概是5米远。
窗户后的窗帘并没有拉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能看见窗后房间的陈设。
“是邻居家。”裕子也看见了,“对面的房间,看样子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的?”
铃木守没在意,随意扫了两眼,目光便转向了其他方向。
裕子继续自言自语:“说起来,刚刚搬来这里,是不是要去邻居家拜访一下?现在去吗?”
“那我要去洗个澡,搬家搬得我灰头土脸的,让人看见这样子可不好。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可不能让邻居觉得搬来了一个...嗯...嗯...搬来了一个不靠谱的邻居。”
“那我就...”
裕子说着说着,似乎大有现在就去洗个澡然后登门拜访的念头了,还在打量着窗外新环境的铃木守,听到这里不得不轻轻叹了一声。
“裕子...”
“叫妈妈。”裕子立刻停下了嘴上的话,微微鼓起脸颊盯着他。
“...母亲大人。”铃木守改了口,“我觉得,在沐浴更衣去邻居家拜访前,应该先解决一下我们的午饭问题。”
裕子脸上的表情愣了愣,过了几秒后,若无其事地应道:“我说的拜访,当然是在吃完午饭后去,小守不会觉得妈妈忘记了午饭的事情还特意提醒一下吧...真是的,一点信任都没有。嗯?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没。”铃木守又看向窗外了。
“明明有。”
装模做样转向窗外的脸颊被裕子冰凉的手捧住然后转回来了,铃木守被迫面对着裕子怨念的眼神。
“你还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
最终,裕子走出房间的时候,铃木守无奈地站在窗边,整理着被裕子故意揉得凌乱的头发。房间外还传来她走远的声音。
“我先去准备午餐了,你休息一会,等等我喊你。”
“...好。”
姑且应了一声,再整理好头发,又在窗户边站了一会,腿有些酸了,铃木守才拉出窗前桌子下的椅子,手指在木质椅面上拭了拭,几粒微不可见的灰尘,还在接受范围内,便坐了下来。
靠着椅背,视线自然上抬,穿过了窗户。左半边是满目绿色的叶片,还有藏匿在叶片之间的细碎的天空。右半边又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是天空,下面是邻居家的房屋,两层的一户建。
望着天空渐渐不由自主地发起呆,铃木守的思绪开始无序飘荡。
“从今天开始,就要在这里住下了。”
有些感慨。
重生而来,新一世的开始,结果从小身体虚弱,记忆中总是闪过医院的碎影;生父未曾见过,留下的印象只有照片,还有一块一米多高的石碑;母亲裕子独自照顾他长大...虽然以裕子的性格,有时候很难讲到底谁照顾谁。
不过虽然有些困难,但裕子还是努力尽着母亲的职责。去年高一的时候,铃木守病重,被迫休学一年在医院静养,裕子也始终陪他身边。
直到最近好转,咨询过医生过后,认定铃木守的身体的确不适应东京的节奏,又在充分倾听过铃木守的想法之后,裕子便想带他回京都——说是回到,其实主要是因为这是裕子长大的地方,铃木守的话,他离开京都那年只有4岁。
总之就是这样,选定地址,做好各种手续,在铃木守出院没多久,裕子就将东京的房子卖了,买下了京都的房子——也就是这里。
今天正式搬迁。
想到这里,铃木守还是回头打量了一眼他的新房间。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床,桌椅,柜子,家具很齐全,但都空荡荡的,只有门旁边,堆放着好几个纸箱,物品都放在里面,还没拿出来。
有些累了,还是晚些时间再整理吧。
铃木守不再动弹了,只是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眼神也渐渐没了焦距。
“小守,可以下来吃饭了。”
发了好一会呆,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走失在了莫名的遐想里,直到楼下传来裕子的声音,铃木守才回过神。
眼神重新恢复了神采,他看了眼时间,接着便把手机举过了头顶,手臂伸直了。一个懒散的懒腰过后,放下手,铃木守的视线最后再飘过窗外。
正对面的窗户,被裕子认定为是女孩子房间的卧室,刚刚无人的房间之中,现在有了人影,而且看样子是一名女孩子。
裕子推断得倒是没错。
这样在心里面肯定了裕子的说法之后,铃木守便不再对他对面施加更多关注了,他准备起身,下楼吃饭。
只是刚收回神,铃木守立刻又愣住了。
眼神的余光里,正对面的卧室,似乎闪过了白光。
突如其来的闪光牵引了铃木守本打算移开的目光,眼神重新聚焦,于是,在树的枝桠之间,透过邻居家不知何时敞开了的窗户,他看见了在白光一闪过后,前几秒方才还看见的卧室之中的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
而在对方窗户后的桌子上,一只白猫蹲在原地。
它轻盈地跃出窗户,顺着窗边树的枝桠,攀爬向下。
铃木守呆愕了瞬间,刷地起身,前倾着身体,面颊要贴到窗户,目光紧紧追寻着猫的踪迹,但在猫的几个起跃之后,他终究还是在邻居家院墙的阻隔下,失去了对猫的踪迹的捕捉。
消失不见了。
铃木守久久地站在原地,前方,只剩下了在三月初旬里悠闲沐浴着阳光和风的树影。